洞房昨夜停紅燭,曉待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唐·朱慶馀《近試上張水部》
這首詩生動地描繪了新嫁娘拜見“舅姑”前的緊張心情。在以前,一個女人的婚后生活快樂與否,往往不在于自己的才干或“夫婿”,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夫婿”的爹媽——“
舅姑”。陸游與唐婉的千古絕唱就是明證。這跟現在國企的職場很相似:你的職場生涯是否快樂如意,往往不在于你的才干或你干什么,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那個能指定你干什么的領導——未曾身歷者也許會認為這個說法很荒謬,但過來人肯定會深有同感。
心理學上有個說法,就是:“第一印象”對雙方以后的關系往往起決定性的作用。
女眉為“媚”,眉眼是最有表現力的,雖然泊來語中有“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的說法,但按中國的傳統還是眉在眼前的,如“眉目傳情”、“眉來眼去”、“橫眉怒目”……在“眉飛色舞”中甚至連眼也不見了——只聽說有笑不見眼的,哪有笑不見眉的?宋詞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若問行人哪邊去?眉眼盈盈處”也是這層意思。所以詩中說新嫁娘為博得“舅姑”良好的第一印象,不說她紋唇線,也不說她貼鵝黃,單單拿她畫眉來說就不足為奇了——漢朝張敞為他老婆也是畫眉,而不是象現在某些人那樣在身體其他部位畫猴子或掛把鎖。
良好的人際關系是職場成功的關鍵。但由于國企的特殊性,它走向了極端,往往成了職場成功的唯一因素。正是如此,在國企中,各人為博得新來的頭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取“媚”棄“霉”,針對他們興趣、愛好的不同,紛紛施展“畫眉”神功;而國企的頭通常三、五年就換一次——在我近十年的國企生涯里,光分公司的頭就換了四個、支公司的頭也換了三個——每次變動時,都可以見到畫“眉”畫到“七彩”的精彩表演——
95年,分公司換了一次頭。因新頭是總公司從外省調來,大家之前對他幾乎時一無所知,但很快、在他還未到任時就通過某些渠道探聽到他熱愛攝影,且造詣不錯。于是我們支公司經理馬上參加了一個攝影班,幾天后就滿口專業術語,并拍攝出了一些不錯的作品——我至今都懷疑他至多只是按了一下快門,其他的由老師代勞——擺放在自己辦公室顯眼的位置;新頭到任后,,他瞅準時機,第一時間拿著自己的攝影作品,態度誠懇地請求多多指教。不久,以“私人名義”向新頭送了一部在香港買的最新款的canon專業相機——但發票拿到公司入帳,寫的是“辦公用品”!一年不到,他就被委以重任,上調了。
98年,分公司又換了一次頭。這位新頭是從總公司本部下來的,他上班干事,下班回家,沒現出什么明顯的興趣、愛好,加上他已明言大家有事就到辦公室找他,不歡迎到家里去——他說他是個重視家庭生活的人,不想受到工作的干擾。在國企,有多少事是在辦公室能辦好的?更何況是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這種事!可憐下面的支公司經理們急得團團轉、差不多把頭發摸掉了也找不著北。但某行伍出身的支公司經理就是不死心,居然花錢雇人跟蹤,終于給他弄清楚了——新頭星期天一般和老婆、孩子去某球場打高爾夫球。于是在某星期天,他一家和新頭一家在那球場上巧遇了……相逢不如偶遇,加上大家都是重視家庭的人,自然投契。之后幾年,各種獎項和名譽,滾滾而來,據他說是“想擋也擋不住”……
99年,我們支公司也換了頭,是從其他支公司調來的。大家都知道此君對穿山甲有特殊嗜好,于是大家“送禮只送穿山甲”,在各部門的頭、甚至部分員工之間迅速掀起一股以請示或匯報工作為名往他家送穿山甲的熱潮。據說某人動作遲了點,剛把穿山甲送到他家,那穿山甲就拼命掙扎,沖出了麻包袋,徑直往陽臺上的一只大箱子奔去——原來它們一家都已經在那里集中了!愛屋及烏,此君對烹飪之道自然精到。剛來時經常教我們很多菜式,如“啤酒燜大閘蟹”、“二鍋頭醉大海蝦”——可惜我那時愚鈍,緊守“君子遠庖廚”的古訓,一心研究和奢談經營管理,未能詳察“風起于青蘋之末”,及時調整方向,與其共鳴,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雖然自知無法達到“媚”的境地,也不至于象現在每天“霉”在書房里……
如果那樣,說不定現在可以聽到他暢談怎樣弄人才過癮——公司里所有沒給他留下好的“第一印象”的,都已經給他“咔嚓”了!
揚州雅痞2002年4月17日星期三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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