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周刊》作者 張宇

　　誰也沒有李啟紅的“故事”更精彩了！2年前還是風光無限的“中國10大品牌市長”，轉眼間她便身陷囹圄。而這一切皆源于4年前的那次內幕交易，在中山公用的這筆交易上她獲利近2000萬元，但是換來的卻是11年鐵窗生涯、2000萬巨額罰金以及家族成員的獲刑。“我是從骨子里熱愛黨的，我身上還有很多好品質。”這位原廣東中山市市長在法庭上痛哭流涕，但是還是那句老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16個漲停板的秘密

　　雖然一直在提“全市供水一盤棋”要資產注入，但是在投資者眼中中山公用(原公用科技)一直被看做是廣發證券的“影子股”，上市公司的主要利潤來自廣發證券的投資收益。誰料想，2007年7月2日，就在大盤還跌跌不休之時，中山公用竟然逆市連續拉出2個漲停。3日晚，公司公告揭曉謎底了——控股股東公用集團近期將討論與公司相關的重要事項，從7月4日起停牌。這一停，就停了半個月，8月19日晚公司披露了資產重組方案，換股吸收合并控股股東公用集團，以實現后者整體上市。

　　而在這背后操持整體上市的官員正是李啟紅，在2007年春的中山市人代會上，她剛正式當選為中山市市長，成為廣東省僅有的兩名女市長之一。到任之初還不到一個月便被委以重任——對公用科技控股股東公用集團進行調整，推進中山市公用事業的整體上市。為了整合這個中山市惟一的上市平臺，李啟紅找到了譚慶中和鄭旭齡。雖然兩人在實業領域是門外漢，可是他們出身銀河證券，浸淫資本市場數載，搞整體上市，譚、鄭可以說是不二的人選。

　　錯，是錯在譚慶中的那張大嘴，抑或是李啟紅那顆不安分的貪心上？2007年6月，譚慶中向李啟紅匯報重組事宜，提到公用科技股價會上漲，建議李啟紅讓其丈夫林永安購買。6月下旬，李啟紅在家里又向弟媳林小雁透露公用科技的重組信息，并委托她購買200萬元公用科技的股票。隨后，林小雁從林永安和李啟明賬戶分別轉出236.5萬、350萬元，還集合了自己的資金，共計677.02萬元，借用別人賬戶買賣公用科技，在6月29日到7月3日三個交易日內，動用669萬多元累計買入89.68萬股，當晚公用科技就公告停牌。這買點踩得那叫一個準，恐怕連股神都自愧弗如！

　　8月20日復牌后，公用科技上演了一波自上市以來最為凌厲的上漲秀，截至9月10日拉出了14個漲停板，股價也由啟動前的6.76元飆升了360%。當日深交所的盤后公開信息顯示，9月10日賣出前5大席位中，前三位都集中在中山市本地證券營業部，這與后來的高淳陶瓷內幕交易案有異曲同工之處，席位都集中在當地，這就不能不引起懷疑——難道是內幕交易？是，證監會早在當年就接到了舉報并開始著手調查，但是因為李啟紅官至正廳級，所以取證工作2年多時間才完成。

　　女市長和她的家族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2011年10月27日，這位中國證券史上因內幕交易定罪的最高官員平靜地走進了廣州中院，與她一起接受審判的還有另外9名同案者。聽完法官的宣判，身著黃色囚服的李啟紅失聲痛哭，“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她懇求法官給自己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57歲了好不容易才從居委會干部一步步地熬到婦聯主席、組織部長、市委副書記……終于當上了市長，她不想就這么輕易放棄，“我兩個罪都有自首情節，為什么內幕交易罪沒有自首情節？”“罰金具體數額我不知道怎樣算出來的？”面對宣判，李啟紅仍然情緒激動，倒是她的弟弟李啟明當庭表示放棄上訴。

　　李啟紅是2010年5月30日被中紀委帶走的，當晚廣東省紀檢監察網發布消息稱，這位女市長“因涉嫌嚴重經濟違紀問題接受組織調查”。而就在一天前，她還陪同上級領導出席了中山當地一家風電企業國家重點型號產品的下線儀式，5月30日《中山日報》還以頭版頭條對此進行了報道并配發照片。一切似乎毫無征兆，但又在預料之中，據媒體報道，被“雙規”前李啟紅似乎早有預感，還專程回家看望了自己的父親。她真是太對不起父親了，自己在貪欲中淪陷了，還捎帶上了至親——丈夫、弟弟、弟媳分別獲刑2~5年不等，還被處以巨額罰金——貪婪毀了這一家子！

　　撇開內幕交易和其他受賄罪不提，我們寧愿相信李啟紅像自己在法庭上所言“骨子里熱愛黨”，曾經是一個好干部。這位中山土生土長的女市長，頗為關照本地企業。據《新世紀周刊》報道稱，曾與李啟紅多次交往的人士透露說，李啟紅對推銷本地產品不遺余力。她在公開露面時常佩戴胸針，這些胸針均為位于中山市坦洲鎮的伊泰蓮娜公司出品。除了伊泰蓮娜生產的首飾，另一家中山當地企業廣東非常小器有限公司生產的指甲鉗，也幾乎成了市長李啟紅待客、出訪的必備禮品。

　　是什么時候貪婪開始在她心里野蠻瘋長了？熟悉中山市政情的人透露，這位女市長出事是遲早的事情。2009年1月金融危機肆虐之時，中山市頒布了扶持房地產業發展的意見，出臺了多項優惠措施，李啟紅對外界的質疑解釋說，“政府救的不是一個房地產業，而是整個產業鏈”，而“樓市低迷對政府的整個稅收都會有影響”。實際上呢，在中山本地人看來這就是欲蓋彌彰，李啟紅的丈夫、弟弟都是中山市第五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股東，且其弟李啟明還擔任五建的法人代表，中山五建同時又是中山市麗景灣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股東。中山市多個工程和房地產項目背后都隱約有李氏家族運作的身影。

　　貪欲與權力的結合破壞力堪比核武器，高淳陶瓷案原南京經委主任劉寶春內幕交易最多獲利750萬，原光大保德信基金投資總監許春茂老鼠倉也不過獲利209萬，可是到了李啟紅這里，不僅犯罪職務提升了，而且“情節特別嚴重“非法獲利竟然高達近2000萬元，同時還有原中山公用董事長譚慶中、總經理鄭旭齡等人數不清的“老鼠倉”。有好事的媒體統計了自2007年16個漲停板之后中山公用的買賣席位，近3年來本地席位上都是持續賣出，可見另有一些“老鼠倉”還沒有見得陽光。

　　“得力干將”的生意經

　　據《21世紀經濟報道》調查，李啟紅的得力干將——原中山公用董事長譚慶中的夫人就是一名專職炒股的大戶，在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長期擁有獨立的房間。雖然此次并未涉及到譚妻，但是在常年泡營業部的多位股民口中，這個神秘的女人屢屢被提及。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正是中山公用多次上榜賣出的席位，也是譚慶中履任上市公司董事長之前的老東家。這不由得令人浮想聯翩。

　　另外，在中山公用2007年的信息披露中，控股股東中匯集團(中山市國資委控股)副總裁胡卓章妻子茹艷華在當年的5月10日至11月10日，也曾經多次買賣過公用科技，獲利30%，買賣點也拿捏得非常精準。可見在中山當地，重組對股價影響這么重大的消息，老鼠倉者并不在少數。這也就不難理解近三年多來，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源源不斷的大額賣出了。

　　不過，這些人出貨手法都不專業，即使李氏家族也是在9月18日至15日才陸續賣出的。而2007年9月10公用科技放巨量出貨還能封漲停的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中山公用由譚慶中曾任總經理的銀河坐莊”在圈子里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中國經濟時報》報道說，這其中就有譚妻吳曼萍以及譚的韶關親屬。無論是在銀河證券還是銀河基金，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都扮演著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由于基金銷售業務做得好，在總經理空缺了一年后，時任中山營業部的譚慶中才在2003年4月被任命為銀河基金副總經理，代行總經理職權，但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被扶正。

　　在擔任代總經理期間，由于上海虹口區和中山市互為友好城市，而譚慶中恰好在總部位于虹口的銀河基金以及銀河證券中山營業部同時任職，不時地有機會參與兩地官員的互訪協調，因此和李啟紅建立了聯系，并受到了她的賞識。恰好2005年底譚慶中被派往香港學習，銀河總經理職位被他人所占，令其萌生了退意。

　　李啟紅出任市長后，邀請譚慶中進入中山公用操作重組事宜，譚慶中又招攬了老部下鄭旭齡等人進入公用科技擔任要職，共同籌劃將公用集團優質資產注入上市公司事宜。2007年7月3日，李啟紅、譚慶中以及鄭旭齡等人向證監會匯報了公用科技重大資產重組情況，隨后做出了初步的定向增發方案。如果這個重組不出現老鼠倉，可能譚、鄭二人對于公用科技居功至偉。關鍵是，明知道前面有杭蕭鋼構內幕交易者倒下，還要鼓動李啟紅以身涉險。可見在二人心中，違法的成本何等之輕，僥幸的心理何等之重！

　　然而天網恢恢，在證監會調查2年多后開始會同紀檢部門收網，老鼠倉們也嗅到了不安的氣息，在5月26日召開的公用科技2009年年度股東大會上，當日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均未露面，股東大會由公司董事黃煥明主持。公司公開的解釋是，“主要領導均出差在外”，但是仍然掩飾不住外界關于倆人出事的傳聞。2010年5月28日調查人員帶走林永安后，當晚又帶走譚慶中。5月29日，剛從北京出差回來的鄭旭齡在廣州白云機場被直接帶走。時隔一天，李啟紅在5月30日下午6時15分左右正式被中央紀委帶走調查。

　　至此，李、譚等人猛然醒悟“老鼠倉”這樁好生意原來只是南柯一夢，現在該是反思的時候了，即使上訴，也仍有慢慢數年獄中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