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AW作為全美汽車行業最大的工會,他所領導的汽車業工人們,正跟著美國汽車業一起痛苦。
特派記者 王康 紐約報道
布朗全家住在底特律市中心的一個社區。隨著底特律失業率上升,人口急劇減少,很多社區都滿目瘡痍。不少屋主不要的房子(因為房價低于貸款價格,房主成為負資產)在冬天被流浪漢或者毒品販子焚毀。
光是今年的圣誕節,一個小時之內就有六起縱火案,讓整個底特律市中心像是剛剛經過一場戰爭洗禮一樣。很多的社區周邊根本沒有超市和商店。生活補給常常需要到幾英里之外購買。
不過布朗堅持住在底特律市中心。“我出生在這里。所以我一定不會搬走。”布朗對底特律周邊新興的白人中產社區,有著光鮮的百貨商店和漂亮的街區,布朗卻很是瞧不上。在他眼里那些城市特別沒文化。
UAW作為全美汽車行業最大的工會,他所領導的汽車業工人們,正跟著美國汽車業一起痛苦。布朗只是他們中的一個。
兩代克萊斯勒工人
62歲的托尼·布朗在克萊斯勒工作了30年,幾年前退休。晚上九點多,記者撥通他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開出租車。同底特律市中心85%的人口一樣,他也是一位美國黑人工人,口音里有著濃厚的黑人口音。
“這一次克萊斯勒進入破產管理,已經算是很有計劃的了。“布朗先生經歷過上一次克萊斯勒破產,當時底特律街頭的驚恐氣息,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跡。直到幾年以后,隨著克萊斯勒和其它汽車業巨頭的慢慢好轉,他們的生活才一點一點好轉。
“這一次他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因為是第二次進破產保護,他們很有經驗。“面對艱難環境,布朗開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幽默。在退休前布朗已經租了一部出租車來開,現在退休了,他索性把這份用來補貼家用的工作變成了正職工作。
布朗覺得辛苦工作了30多年,退休像是一個休假。現在他的痛苦是,他的兒子和侄子這一輩的汽車工人卻都失業在家。“所以我現在有將近8個家人要照顧,包括我的母親和我的孩子們。”這也許就是他晚上9點還在開出租車的一種動力。
布雷特·沃德是另一位克萊斯勒工人。跟老布朗不一樣的是,他是三十多歲的白人高級技工。“克萊斯勒宣布進入破產管理時工人們都被嚇傻了。”記者找到沃德時他正在整理家務。
前一天晚上,克萊斯勒UAW分會召集工人們開會,投票決定支持UAW工會跟克萊斯勒的新勞工合同。“否決”一項雖然印在票上卻不可以選,工會領導人告訴沃德等人,否決意味著克萊斯勒宣布破產保護。
“而且工會領導人從來也不跟工人進行商量,很多東西都是直接定的。我們沒有發布意見的渠道。UAW表面是一個民主體系,其實是很單向的溝通體系。”沃德抱怨說。
第二天,沃德去工廠后發現,克萊斯勒還是破產了,“工廠里的工人一片茫然。房貸還要付,孩子們還要上學,工人們都覺得未來的生活難以想象。”
現在沃德已經是下崗工人,他的失業救濟金最多只能拿六個月,現在每個月拿到的失業救濟相當于原來工資的九成。如果工廠六個月后被關閉,克萊斯勒就不會再向他發放特別補貼。據他所知,他所在的工廠是計劃被關閉的。
在下崗之前,身為高級技術工人的沃德每小時薪酬是稅前29美元(稅后20美元左右)。以每年固定的2080小時工作計算,他一年可以拿回家4萬美元。每個小時73美元工資是觸摸不到的。因為有一部分是養老金和醫保金,是拿不到手。
“我身上還背著房貸。所以還有一定的經濟壓力。”沃德說克萊斯勒其它工人,尤其是那些做辦公室的高級白領的情況,自己一點不知道。
“我們(工會藍領工人)跟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之前少數幾個呆在工廠里的白領,也早就被公司裁掉了。所以我對這些人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
幸運的是,沃德太太在社區學校當護理專業的副教授。因為全美國經濟衰退,大批工人和白領重新回學校深造,教育產業反而成為最興旺的產業,所以沃德太太的工作很穩定。“你也知道,現在因為美國人口老化,所以只有醫療行業最景氣。”
如果想重回汽車行業,最有可能的就是沃德舉家搬遷。因為克萊斯勒的工廠,可以會遷去OHIO這樣更為美國中部的州,或者是密西西里這樣的南部州。開車回密歇根州需要數十小時。
病入膏肓的UAW
迪安妮·芬麗是通用汽車旗下的AMERICAN AXLE工廠里的工人。雖然她已經69歲了,但依然是非常活躍的工會成員。就是這樣的一個年近70的老人,對通用汽車和UAW工會的批評最深刻。
迪安妮認為,所謂養尊處優的工會工人,是公司高管們故意向外部散布的一個假象。“在過去的三十年中,造一部好車從來都不是通用的目標。他們的目標只是在賺錢。如果一部皮卡車可以讓通用汽車賺1萬美元。為什么還要生產小型轎車呢? 所以他們肯定不會去研發燃油經濟的轎車的。因為那個根本不是他們的目標。”
“你可以看到,在通用汽車的“重組計劃”里,他們的主要做法就是搬更多的工廠到國外去。這就是他們重組計劃的真正目的!UAW工會在過去也一直在用失敗的策略作戰,所以這也是他們節節敗退的原因。”
迪安妮強調,UAW工會僵化到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勞資合同談判的律師。他們一邊守護工人們的那些利益,然后又不得不在公司 “破產“的威脅下不斷放棄。其實他們的職責在于,如何創造更多的制造業工作機會,如何聯合其它的工會,擴大工會的力量。
但是在幾十年的權力集中以后,UAW工會反而成為一種“權力機構”,開始鄙視和排斥其它工會組織,成為唯我獨尊的“貴族工會”。
UAW的工會成員也因此受到非工會成員的工人們的排斥和嫉妒,成為工人群體中的一個個“孤島”。UAW工會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獨裁和官僚的機構。
“所有決策都是工會的主席等高管定的。他們商量以后將決定下發到各個分部,他們甚至不與各個分部(LOCAL)的主席進行商談。”迪安妮揭露說,每一次與汽車業三巨頭的薪資談判,都是工會律師談完,然后下放給工人們“投票”。而投票項上幾乎也只有“同意”可選。
“當一個工會有高爾夫場,工會主席經常跟公司高管們打高爾夫,有高薪的和雙份養老金的時候,這個工會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為工會成員們爭取真正的利益呢?”迪安妮對此感到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