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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濤
美聯儲在3月18日的貨幣政策會議后,宣布決定直接購買較長期國債 (同日紐約聯儲公布了3000億美國國債的細節,主要購買2年至10年期國債,從下周起首次購買國債,每周進行2到3次)。這也意味著,美聯儲將直接通過增加基礎貨幣來向金融體系注入流動性,同時降低實際利率水平,以期克服“零利率”下出現的“流行性陷阱”。
雖然現在還難以判斷這種 “非常規貨幣工具”究竟會有多大成效,但不可否認,伯南克正在將他的“圣杯”理論運用于實踐之中(伯南克認為解釋大蕭條是宏觀經濟學研究的“圣杯”,他的結論是,抑制總需求的主要因素是世界范圍內的貨幣供給緊縮)。在美聯儲聲明當日,各交易市場出現了戲劇性變化:金價由885跳升至950、道指由7172反彈至7571、歐元兌美元由1.31升至1.35、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更是大幅下跌了54個基點至2.49%,創下近20年來最大單日降幅,相應美元指數則由86滑落至84附近。
目前 ,美國仍然是全球的第一大經濟體,他的一舉一動將直接影響全球經濟的走勢和格局,同時,他的舉動又一定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伴隨美聯儲明確開始購買長期國債,應當說美國政府用于救助危機的十八般武器,也用了十之八九,那么究竟效果如何?今后美國還會拿出什么武器?
要了解這些,就要先看看美國現在究竟在想什么。
走鋼絲
實際上,從救助貝爾斯登到雷曼破產,再到“兩房”和AIG的接管、摩根和高盛的轉型、花旗的分拆等美國政府化解危機的路徑來看,美國政府一直在權衡:究竟是讓股權人承擔成本,還是讓債權人承擔成本。因為對于美國政府來說,完全通過國有化,即通過稀釋股權人(美國人是主體)的利益來化解這場危機,無疑會受到國內質疑,奧巴馬政府的壓力會陡增;相反通過印發鈔票,發行國債來向金融系統不斷注資,則是稀釋債權人(外國投資者是主體)的利益,自然同樣會受到外國債權人的質疑 (今年1月份美國國債的外國機構持有量縮減了47億美元,除了金磚四國和日本等幾個少數國家增持外,其他國家均在減持,其中中國增持122億至7396億美元),使得美國的國家信用進一步過度透支,從而侵蝕本以飄搖的美元體系,所以說真正考驗奧巴馬政府的就是如何在這條鋼絲繩上掌握平衡。
在此邏輯下,我們對于未來一段時期美國政策的方向就會有一個大致清楚的判斷,即一方面通過承諾保護外部債權人美元資產的安全,以維持外部資金持續融入美國,給其金融體系輸血,以加速金融機構“排毒”進程;另一方面通過國有化來加強政府對金融機構的干預力度,強化商業銀行的放貸行為,改善內部融資環境,進而推動經濟基本面的盡快企穩。
當然,在這個判斷下,美元貶值的結論就站不住腳了,起碼在美國經濟企穩之前,因為美元一旦貶值,上面的兩條路徑均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現在大家對美元的看法也是似是而非的:即鑒于美國“雙赤字”情況的愈演愈烈,長期而言,美國的國家信用會被拖累,因而未來美元的長期趨勢是貶值,但每當危機出現時,尤其是全球性經濟危機發生時,投資者卻在強烈避險的需求之下,迫不得已還是選擇美元資產,由此就出現了一個悖論:雖然長期看貶美元,但危機時刻避險需求卻會使美元得到支撐,“長期美元靠不住——危機時刻美元更安全”的循環始終不能破解,因為一旦出現更安全的資產,可能會傷及美元地位之時,那么一定伴隨危機的重演,自此這個循環就不停地演下去,美元是不可能被美元自己擊破自己的。
中國的利益
如果上述對危機中美國思維邏輯的猜測成立,那么中國作為全球經濟中重要的角色之一,如何做到心中有數,有備無患呢?
中國在2008年9月超過日本成為美國國債最大的外國持有者,同歐洲主要國家相比 (截至2009年1月底,德國持有美國國債余額為564億美元、法國持有179美元,兩國持有量占外國持有美國國債總量的比重僅為2.42%;相應金磚四國的比重為33.37%,余額高達10252億美元,其中中國的比重為24.07%),其中的利害關系自不言而明。因此,在未來國際金融體系的構建方面,中國的出發點應該同一些呼吁重建體系的國家有所差別,必須要明白我們的利益在哪?
中國現在擁有近2萬億的外匯儲備,其中62%左右是美元資產(美國財政部數據顯示,截至2008年6月底,中國的美元資產為12050.8億美元),所以在我們提高自身的外匯儲備管理水平同時,必須適度借助美國之手來保護好存量利益,這同樣也是一個權衡,尤其是要利用已有的東西來積極應對各國在危機中貿易保護的 “自然反應”,在積極拓展新國際發展空間的同時,要認真思考如何保護好我們既有的海外利益,又要抓住發達國家提振經濟的當口,適時加大我們對外部資源、技術的采購,以期收到一石二鳥的效果。
從今年前兩個月的經濟數據來看,決策層及時果斷的政策轉向,已經收到了初期效果,但一駕馬車(即政府投資,1-2月份87.5%的新開工項目投資增速,2.69萬億的信貸增長說明了此點)可以讓經濟大車暫時不再下滑,但很難獨撐經濟重新爬坡,因此內需的啟動成為了共識,尤其是盡最大努力保證就業。
對于今天的中國而言,不僅需要創造貨幣、創造需求,更需要創造就業,在政府投資效果逐漸趨緩的同時,如何通過居民消費和私人投資的啟動來實現有效續接,實際上成為了中國經濟能否真正走出低谷,甚至較早實現復蘇的關鍵。
如果我們觀察1998年的就業數據,就會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情:雖然當時經濟也面臨較大的下行風險,但當年新增就業人數卻是近10年來的最高點,有1037萬人,其中第一產業新增447萬人、第二產業新增105萬人、第三產業新增485萬人,而1998年洪澇災害需要農業生產人員的補充、鄉鎮企業的吸納和1998年以來房地產行業的新一輪增長,以及教育擴招等,則可以解釋為什么第一和第三產業吸納了當年近80%的新增就業。但對目前而言,1998年用于解決就業的兩條路徑已經很難奏效。
所以,當前的積極財政應該強化由過去“投入型”積極轉為“改善型”積極,側重需求方的資源配置,果斷加大減稅力度。根據已知的消息,今年將實施規模約5000億的結構性減稅政策,需要強調的一點,在當前經濟復蘇的關鍵時期,則需要一步到位式的減稅,尤其是明確與解決就業掛鉤的結構性減稅政策方向,諸如企業所得稅率的暫時下調 (5%-10%)、中小企業的暫時減免稅負,個人所得稅暫停1-2年的征收,從而讓微觀層切實感受到福利的增進(實際企業利潤和個人收入的增加),當然減稅的范圍要以有利于經濟結構的調整為前提,而不是一刀切。
(作者供職于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金融市場部,文中觀點僅為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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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