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帆

　　美國銀行業的壓力測試只是第一步，清除銀行體系有毒資產的道路依然漫長。很多問題仍具有不確定性。

　　美國5月7日宣布的壓力測試結果顯示，19家最大的金融機構在2009、2010年的虧損可能達到6000億美元，其中4550億美元來自貸款組合的虧損，其他虧損來自與交易有關的敞口。這些金融機構累計需要追加的資金總計達746億美元，它們必須在接下來的30天里遞交一份籌資計劃，并在之后的6個月內執行該計劃。

　　市場對這一測試結果的反應表現溫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過去幾天已有部分消息提前泄露到市場上；另一方面，壓力測試本身提高了銀行體系的透明度，市場對此表示歡迎。

　　但是我們認為，壓力測試只是第一步，還有很多問題仍具有不確定性。我們尤其關注的問題有三個：首先，基于一級資本充足率的壓力測試是否足夠？其次，資本補充的錢從哪里來？第三，沒有納入壓力測試的其他銀行怎么辦？

　　應利用更多標準評估銀行健康狀況

　　第一個問題，壓力測試中所使用的一級資本充足率在評估銀行健康程度時是否是一個全面的指標？

　　美國財政部文件顯示，一級普通資本充足率反映的事實是，普通權益是資本結構的第一要素，可以吸收虧損，為資本結構中更優先的資本部分提供保護。每家銀行要實現到2010年底，在更為不利的宏觀經濟假設情景下，基于風險的一級資本充足率至少達到6%，基于風險的一級普通資本充足率至少達到4%。壓力測試是基于一級資本充足率標準來決定需募集的資金的。

　　根據目前的資本充足率情況，比較上述標準，所需要追加的資金大體上與壓力測試結果相符。但是，我們需要謹記的是，雷曼兄弟在2008年第三季度宣布其資本充足率高于10%，但之后即破產，這表明一級資本充足率對于可能出現的違約情況沒有任何明確保證，并且可能很容易受到操控。

　　因此，政府應該利用更多標準來評估銀行的健康狀況。

　　比如，流動性標準可能就是測試銀行彈性的好方法。高度依賴貨幣市場融資，資產缺乏流動性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危機的根源，并且也解釋了之后出現的宏觀經濟狀況惡化的情況。目前一些銀行仍然嚴重依賴貨幣市場融資。尤其是對商業銀行而言，流動性問題更嚴重，因為貸款在投資銀行總資產中所占的比重相當低。

　　杠桿比率(總負債在總資本中的占比)是評估銀行風險的另一個好方法。19家接受測試的銀行杠桿比率平均值高達70.4%，最大的銀行負債最高。去杠桿化意味著銀行未來收入將減少。

　　問題銀行或再次求助政府

　　第二個問題，問題銀行能否如政府所希望的那樣在市場上募集所需資金？

　　問題銀行可能通過市場籌集所需資金，或者也可能是政府注資。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和財政部長蓋特納都表示，他們更愿意敦促需要資金的銀行從私人投資者那里籌集資金，因為政府的救市資金有限。

　　2008年10月推行的2500億美元的資本援助計劃是財政部救助金融機構的主要資金來源，截至2009年5月5日，已使用了其中約三分之二的資金。

　　但是，該計劃是否如政府所預計的那樣有效仍不確定。一方面，投資者不太可能提供公平價格，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問題銀行實力相對較弱，這樣的資產風險特別高。另一方面，起初，問題銀行不愿意完整披露其在此類資產上的真實敞口，以避免迅速累積起與此類資產有關的巨額虧損。因此，它們之前的策略是盡可能推遲宣布虧損，以躲過當前的金融危機。

　　現在，問題銀行不可能再次謀求“推遲”策略，因為在銀行壓力測試結果公布后，它們的資金需求已被明示出來，它們必須在6個月內籌集到這些資金。

　　但是，市場上供需雙方的存在未必保證會有市場交易成交。正如所討論的，資金供應方往往大幅壓低資產價格，而資金需求方卻不愿意以極低的價格賤賣資產。因此，問題銀行也許難以募集到所需資金，并且會再次求助于政府。這就等于把球又重新踢給政府。

　　政府會再次出手救助它們嗎？答案基本是肯定的，因為政府在這些銀行身上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如果這些銀行破產，連鎖反應可能會非常巨大。

　　更深刻的問題是，如果問題銀行成功出售資產并通過市場募集到所需資金，那么銀行體系的情況會好轉嗎？答案仍是不確定的，因為可能以非常低的價格成交的一筆交易，以當前的“按市值計價(mark to the market)”的會計準則，也許會導致整個銀行體系出現巨大虧損減記。

　　區域性銀行可能面臨更大挑戰

　　第三個問題，除了這些大銀行外， 眾多區域性銀行(占金融總資產的50%)的實際情況如何？

　　除了此次納入壓力測試的19家金融機構，美國更多的區域性銀行可能面臨更大挑戰，因為它們從政府那里得到的資金少得多，但它們卻是抵押貸款和消費貸款的主要提供者。

　　未來幾年，區域性銀行的虧損也許會有較大幅度的上升，因為抵押貸款和消費貸款的違約率和止贖率上升。并且區域性銀行很難在市場上募集到任何資金，它們不得不主要依賴政府的支持。就政府對區域性銀行的援助而言，我們發現，過去這種援助一直非常有限，將來會更困難。過去8個月，2500億美元資本援助計劃資金已用光80%，用在19家接受測試銀行(占金融總資產的50%)身上約1700億美元；剩下只有300億美元供550多家區域性銀行分享。比起那些大銀行，我們更擔心區域性銀行的未來，尤其是考慮到可支配的政府援助資金已所剩無幾。

　　實際上，我們還有更深刻的擔憂。資本援助計劃及問題資產救助計劃中的其他計劃，都試圖重新啟動信貸市場的活力。但我們認為，長期來看，這并不是解決經濟問題的可行方案。這樣的穩定計劃是必要的，但與支持實際增長的行業，包括工業、基礎設施和能源行業的資金需求相比，其作用被夸大了。

　　[作者為中信證券首席宏觀經濟學家(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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