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相對衰落在某種意義上也解釋了為什么特朗普會大受歡迎。

　　總部位于倫敦的國際智庫機構列格坦研究所（Legatum Institute）11月初發布2016年度全球繁榮指數報告，依據經濟質量、商業環境、治理、教育、健康、安全與保障、個人自由、社會資本和自然環境等九個維度的100余項指標，對全球149個國家和地區的繁榮度進行評估和分析，新西蘭成為全球最繁榮國家，挪威和芬蘭緊隨其后，分列第二、第三位。

　　瑞士、加拿大、澳大利亞、荷蘭、瑞典、丹麥和英國依次排在第四至第十位，而作為全球最大經濟體和世界頭號強國的美國卻未能躋身前十行列。

　　2016年，在費城舉行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美國副總統喬·拜登（Joe Biden）表示，在與世界各國領導人會面時，“我都會告訴他們，站在美國的對立面，從來都不是好的賭注”。

　　在某種意義上，拜登是對的。自1950年代以來，種種關于美國衰落的“宏大敘事”被證明是錯誤的。與蘇聯相比，美國的經濟并沒有像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薩繆爾森（Paul Samuelson）所預測的那樣出現下滑。與日本相比，美國的實力也沒有像哈佛教授傅高義（Ezra Vogel）在其著作《日本第一》（Japan as Number One）中所說的那樣出現下降。

　　但從另一方面看，拜登又是錯的。宣揚美國正處于衰落之中，即所謂的“對賭美國”，從來都是通往白宮的熱門路徑。

　　1976年，杰拉爾德·福特（Gerald Ford）的競選廣告語是“讓我們再次自豪起來”。1984年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在連任競選時打出了“美國又來到晨曦”的口號。2016年，美國新當選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目前為止，他可能是美國歷史上最激進的“衰落論者”——高呼“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

　　在衰落問題上，特朗普的部分觀點是正確的。列格坦繁榮指數顯示，美國只是處于相對衰落之中，整體狀況還沒有發展到太過于令人擔憂的地步，而特朗普宣揚的旨在扭轉美國衰落趨勢的反貿易、反移民和“反大政府”計劃，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事實上，美國的相對衰落在某種意義上也解釋了為什么特朗普會大受歡迎。

　　列格坦研究所認為，國家衰落通常伴隨著國民生活水平的自由落體式下降和社會的崩潰。比如，羅馬帝國晚期就出現了這樣一種衰落，即絕對衰落：人口大幅縮減，基礎設施惡化，領土分裂，最終導致帝國分崩離析。

　　從相關數據來看，與20世紀90年代末相比，美國家庭收入的中位數的確呈下降趨勢。扣除通貨膨脹因素，美國家庭收入中位數在1999年達到峰值，然后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降到低點并一直徘徊至今。但生活水平并不僅僅與收入有關，現在美國人擁有更好的科技，住更大的房子，有更多的休閑時間，而且人均壽命也更長。

　　除收入之外，美國人的生活水平是不斷提升的，而這個國家也沒有出現類似于羅馬帝國的那種絕對衰落。

　　時下美國的衰退，更像是19世紀末期大英帝國的相對衰退。作為曾經的“世界工廠”，相對于德國和美國等新興工業強國，彼時的英國無論是在經濟產出還是在生產率方面都陷入衰落。

　　比起英國和德國，美國經濟的增長速度更快，規模也更大，但在20世紀中葉到20世紀末，美國遭遇了強勁對手：先是蘇聯，后是日本。蘇聯的解體和日本資產泡沫的破裂意味著美國的繁榮再次領先世界。

　　時下中國相對于美國，就像19世紀末的美國相對于英國一樣。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中國在全球經濟產出中所占的份額已經從1980年的2.3%上升到2016年的16.5%，比美國高出0.6個百分點。據《中國的減貧行動與人權進步》白皮書，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有7億多貧困人口擺脫貧困。目前，雖然美國的繁榮度仍高于中國，但兩國之間的差距正在逐步縮小，中國有望在下一個十年里趕上美國。

　　列格坦研究所表示，衡量一國是否進入衰落通道還有另外一個指標，即這個國家是否陷入停滯。從這一意義上講，美國自1999年家庭收入中位數達到峰值后即已進入衰落通道。再進一步講，雖然美國仍是當今世界最繁榮的國家之一，但美國繁榮在過去十年里一直處于停滯狀態。這種停滯引發民眾普遍不滿，在一定程度上，也成為特朗普等民粹主義者在美國廣受歡迎的原因。

　　然而，民粹主義帶給美國或許是絕對衰落，而不僅僅是相對衰落。特朗普在總統競選中宣稱要在美墨邊境修建隔離墻，限制穆斯林移民，讓北約盟友支付安保費用，并同中國開展貿易戰。但所有這些措施，都會損及美國繁榮。若按特朗普的提議，限制和驅逐移民將會讓美國成為一個人人自危的警察國家，損及美國的個人自由和社會資本；對北約盟友的要求，會損及美國乃至全球的安全與保障；開展貿易戰，那么美國的商業環境會進一步惡化。

　　目前來看，美國繁榮并未經歷所謂的“自由落體”運動，但的確已經處于停滯狀態，且已經被一些先進國家和新興國家所趕超。

　　在2016年度列格坦繁榮指數中，美國僅排在全球第17位。就各具體指標來看，美國在商業環境方面排在全球首位，在社會資本、教育和經濟質量方面處于領先位置，分別排在第4、第8和第14位，在治理、個人自由、健康、自然環境以及安全與保障方面依次排在第22、第26、第32、第35和第52位。相比之下，新西蘭在經濟質量和社會資本、芬蘭在治理、瑞士在教育、盧森堡在健康和個人自由、新加坡在安全與保障等方面分別排在全球第一位。

責任編輯：郭明煜 S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