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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G風險黑洞透視
馮郁青
在所有這些出現危機的金融機構中， 帶來最大震蕩的也許是美國國際集團（American International Group，AIG）。
誰之錯
這個保險巨人因其巨大規模對全球金融系統可能造成的危機，使美聯儲在拒絕了挽救雷曼之后，不得已向其提供了850億美元的借款將其接管。也正是在AIG危機爆發之后，美國財長保爾森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向國會提出了拯救金融系統的7000億美元救助方案。
不過，AIG問題之嚴重還是大大超過了美聯儲的預期。最初借給AIG的850億美元很快被用完。10月8日，AIG又向美聯儲要求了378億美元的借款。而且被政府任命的現任CEO利德（Edward Liddy）近日說1228億美元還有可能不夠。是什么讓全球最大的保險巨人幾乎一敗涂地？
在10月7日國會的聽證會上，前任CEO漢克·格林伯格和兩個續任馬丁·沙利文、羅伯特·維倫斯坦德都聲稱公司的失敗不是自己的責任。
“當我離開AIG的時候，這個公司在130個國家和地區運行，雇用了92000人，”格林伯格在給國會的書面陳詞上說，“而現在我們用40年時間創建出來的公司幾乎被毀于一旦。”
格林伯格說，AIG在他離開后的9個月內賣出的CDS（信用違約掉期）超過了此前7年的總和。而且這9個月內賣出的CDS，大部分都是在次貸市場上。
格林伯格任AIG的CEO一職30多年，公司在他的手上市值從3億美元提升至1800億美元。后來由于時任紐約州檢察官的斯皮策對其展開調查，使得他在3年前不得不離開公司。在AIG垮臺后，瑞銀的分析師翰文斯曾表示，如果格林伯格仍在位，也許AIG的形勢不至于如此糟糕。
而沙利文和維倫斯坦德則都抱怨現行的“按照市場價值標價”會計制度強迫AIG將其在MBS（住房抵押貸款證券化）和CDS上并沒有真正兌現的損失記錄在冊。
“并不是現行的會計制度造成AIG的失敗，”位于紐約的Argus Research公司分析員安東尼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采訪時說，“這種會計制度存在已經很長時間，AIG在作投資決定時就完全明白這樣的制度，真正的原因是他們沒有預料到房地產市場下滑的市場效應，他們對風險沒有充分的認識。”
充滿風險和誘惑的CDS市場
AIG在全球極其龐大，無所不包。從飛機租賃到賣給印度人的人身保險，以及小學教師的退休計劃都是其業務范圍。讓AIG倒下的并不是保險業務，相反其核心的保險業務以及其他的生意都保持盈利。在2008年的秋天，是其中一個分支機構的復雜金融交易使得這個保險巨人幾近毀滅。
這個分支機構是AIG的金融產品部分——AIGFP（AIG Financial Product）。AIGFP就像是一個對沖基金，專做金融衍生品市場，或者是和房貸以及大宗商品相關的復雜金融合同。 AIGFP在全球的舞臺上和大的投資銀行在此領域展開競爭，也像華爾街的其他投資銀行一樣，在前幾年為公司產生了上百億美元的金融利潤。
從上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AIGFP大規模出售CDS，CDS就像是為機構投資者提供的保險合同，稱為信用違約合同。也就是給投資者借出去的債務進行擔保，如果因為其他公司破產， 投資者的本金無法收回，AIG就會對其損失補償，機構投資者因此向AIG支付保費。隨著房地產市場的興旺，CDS市場大行其道，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到目前為止，這個模糊不清、沒有任何市場監管的市場在2007年底已經達到62萬億美元，而2007年全球的GDP也不過才54萬億美元。AIG在這個市場中涉足達到4400億美元。
這種交易不受任何證券交易所監管，完全在交易對手間直接互換，被稱為柜臺交易（Over-the-counter，OTC）。也就是說在最初成交CDS時，并沒有任何機制檢查來保證出售方，比如AIG有足夠的儲備資本來擔保。而且每一家的保險政策都不同，完全沒有一個標準來衡量。當然，在2001到2006年房地產火爆、CDS盛行、華爾街一片繁榮時，這種交易為AIG帶來了極其豐厚的利潤。
這樣迅猛的發展使當時的CEO格林伯格開始警覺。他在上世紀90年代期間對這個部門的衍生品交易開始擔心，成立了一個秘密的“影子小組”，讓交易員模仿AIGFP的交易。他對這個小組得出的結果很不舒服，認為這個部門冒了太多的風險。
格林伯格命令AIGFP的部門主管蘇新從CDS市場上撤出。但是蘇新拒絕了，他在1993年離開了AIG。
“在格林伯格主管時，AIGFP總是有所節制，”該部門的前高管卡優對媒體說，“他沒有金融衍生品的背景，但是他總是在讀那些報告時非常警覺。”
在2005年，AIGFP在CDS市場上迅速發展壯大，大量出售swaps來擔保由次貸支持的債券，認為這才是時代的趨勢。而就在此時，格林伯格被迫離開了他一手發展壯大的公司。AIGFP的發展完全沒有了節制。在沙利文任CEO時，他對該部門也不甚關心，后來甚至取消了每月兩次對該部門進行審核的例會。
在格林伯格領導下，AIG建立起來的兩個內部監督委員會，金融交易委員會和交易審核委員會也對AIGFP的金融衍生品業務不甚了了。
而AIGFP自身也表現出對風險毫無察覺。去年8月，次貸危機已經開始發作。當時AIGFP的主管凱西諾在電話會議上對投資者揚言：“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原因會讓我們相信在這些交易上我們會損失哪怕1美元。”
但是，在2007年12月的電話會議上，AIGFP的主管通知投資者，將會減記所有評級為A的信貸衍生品，出現4.21億美元的損失。四個月前信心百倍的凱西諾也顯得困惑不安。
“這跟我們設想過的任何結果都完全不一樣，”凱西諾在電話會議上說，“我們遇到一些可怕的問題，關于如果世界離開軸心，進入地獄，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AIGFP幾乎像是一個黑洞”，翰文斯對媒體表示，“很明顯沒有人真正理解這些衍生品。”
在連續3個季度因其在房貸市場上的損失達到將近180億美元之后，今年9月15日在雷曼宣布破產當晚，標準普爾將AIG降級。這意味著AIG的交易方可以要求額外的116億美元抵押。這徹底將AIG逼到了墻角，結果美聯儲不得已出手將其救助。
AIG因其在CDS市場上涉足造成的慘敗使得要求對這一模糊不清的龐大市場加強監管的聲音越來越高。
“其實早幾年人們都知道這個市場中有問題，”歐若克基金管理公司BTIG的首席市場分析師曾對《第一財經日報》表示，“但是沒有人能知道問題確切的嚴重程度。每一家的賬目都是不同的，沒有可依賴的方式去衡量，每一家公司都有自己定價的方式、自己的風險處理過程，使得認清這個市場非常困難。”
歐若克認為未來的CDS市場每個公司應該像進行股票交易那樣對這些房貸衍生的證券進行交易。也就是說你在Yahoo Finance上打入IBM的代號，你會發現IBM股票的定價以及一切信息。這些衍生的證券產品也應該以這樣標準化的方式交易，你就會有一個清晰的概念，這些資產到底值多少錢。
但是，阮色穆對此表示質疑。“在目前這種每一家都有自己的賬目、自己的定價方式的情況下，”阮色穆說，“我不知道通過一種什么樣的方法可以來做這項工作。”
變賣財產，清償債務
美國政府現在擁有AIG 80%的股份，而且希望納稅人的錢不至于受損失，因為該公司有很多盈利的業務可以出售以償還美聯儲的借款。目前AIG已經開始出售自己的資產。
AIG在佛蒙特州的山間別墅，其過去10年的裝修就已經達4億美元之多。據彭博社報道，格林伯格有可能會競拍。到目前為止，AIG的飛機租賃業務還無人問津。
“AIG的資產本來是相當不錯的，”阮色穆說，“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很懷疑它們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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