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無美惡，惟有德者居之。人性亦無美惡，只有“不及”與“太過”所造成的“偏性”，葆有人性的剛健柔順，從職業的人、社會的人退回到作為自然人的立足點，便能覺知我們與動物之間的新型關系

　　王喆

　　歸真堂(微博)“養熊取膽”的事在全國鬧得沸沸揚揚，事件遠沒塵埃落定，但大多數人知道了一個常識——熊膽是一味挺名貴的中藥。以前說中藥總愛在中間加個草字——中草藥，所以大多數人的印象中，中藥以花花草草、樹根樹皮居多。其實，在中醫的眼中，中藥是以其偏性來糾人體之偏性，世間萬物皆可入藥，植物可以，礦石可以，動物當然也可以。

　　運用“動物性”是“人性”的一種

　　動物藥范圍非常廣泛，有動物的干燥全體或一部分：如蜈蚣；有動物的分泌物或排泄物：如麝香、蠶砂；還有動物的生理或病理產物，如這次事件的主角——熊膽。

　　在藥用上，熊膽是指棕熊或黑熊的干燥膽汁，有清熱、定驚、明目的善用，尤其是它護肝解酒毒的功能，在朝酒晚舞的當代社會大受青睞。可以說，其需求與對酒精的需求成正比，對于急性肝壞死的重癥患者，是能救人性命的良藥。豬膽、蛇膽是有類似功用的替代物，但效力還是有差別。

　　近代中西醫匯通大家唐容川認為：動物藥的藥性，是一般植物藥不能比擬的，因為動物本性能行，而且具有攻擊性，這天生的本能，按中國人取類比象的傳統認知方式，用在驅除病邪上可謂物盡其用了。而且幾千年的用藥實踐早已證明了，在某些急重癥的治療中，動物藥具有不可替代性。

　　清代溫病大家葉天士指出，“蟲類藥飛者升，走者降，有血者入血，無血者行氣，靈動迅速，以搜剔絡中混處之邪”。

　　還有一種動物藥——麝香，大多數人也是聽說過沒用過。

　　麝香是稀有動物成熟雄麝香囊中的分泌物，原為爭取交配機會吸引雌麝而生，因其通竄性極強，常常作為藥引子，幫其他藥物直達病所。

　　我們知道耳道解剖結構極復雜，耳朵又在人體較高處，一般藥物效力難以抵達，而去濕的礬石由無所不至的麝香引領，改變耳道內的環境，達到祛病目的。

　　中醫治療急熱神昏證有“三寶”——安宮牛黃丸、紫雪丹、至保丹，三方各有所長，都能清熱開竅，三方無一不有麝香。我們設想，對于一個高熱神昏的病患，能讓他迅速神智恢復、體溫正常，是多么大的福音，對他的家人，是多么大的安慰。

　　麝香歷來依靠狩獵取香，一是槍擊，一是繩套。槍擊者可及時將麝香割下來，質量好，名“響山貨”；繩套者一般不能及時發現，須三五天通過尋找才能發現，往往已變質，名“啞山貨”，質量較次。經長年累月的捕殺，資源日漸枯竭，好在人工馴養初獲成功，為中藥材市場提供了緊缺貨源。

　　前面的熊膽、麝香都價格不菲，一般百姓難得受用，其實，更多動物藥，就在我們日常生活中。

　　人有病，天知道

　　我們知道自然界的動物，無論是食肉類動物獅、虎、豹，還是食草動物馬、鹿、羊，它們產下胎兒后，無一例外地會吞食自己的胎盤，這樣做，一是可讓幼子迅速解脫胎盤束縛，二是產后虛弱的母獸吃了胎盤可大補身體，這是動物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

　　人的胎盤中藥學名叫“紫河車”，紫是形容其顏色，河車，意思是它能像河水載舟、像車讓人乘用那樣，帶著成熟的胎兒來到人間，也就是說它是胎兒登陸人間搭乘的交通工具。

　　紫河車味咸、性溫，陰陽雙補，咸味入心，可預防抑郁，“以人補人”，上哪兒找比這更好的補品？

　　所以有老中醫建議，生完孩子，向醫院索要自己的胎盤，回去將新鮮胎盤除去羊膜及臍帶，挑開血管，反復沖洗至去凈血液，蒸或在沸水中略煮后干燥，打成粉用，心理上有障礙的，可裝到膠囊里。

　　還有一種不起眼的動物藥，叫雞內金，也就是雞胃壁里面的那層黃色的皮，大多數老人知道這個東西能化食積。您想啊，以前散養的雞可是什么都吃，石頭、瓷片兒、金屬屑，那得多強大的胃才能消磨掉這些東西。所以，以為雞內金僅能消脾胃之積，真是小看了它，無論臟腑何處有積，雞內金皆能消之。

　　中醫大家張錫純，就很善于用雞內金來治病。因為雞內金本身有一股雞屎味兒，有人難以接受，他就想辦法，讓人把雞內金打成細末，和白面、砂糖合在一起，做成薄薄的小餅子，烙至焦香，當小點心吃。這對因喂養不當造成的小兒營養不良有較好療效。

　　雞內金極便宜，筆者本人曾在菜市場殺活雞處花十元錢買了一大包。

　　在常識的智慧之外學會感恩

　　再好的藥得用對地方，否則人參也能殺人，用對地方的前提是正確的診斷，學中醫十年要學九年診斷，臨陣的經驗，正是老中醫的價值所在。用雞內金，要在確診有“有形之積”的前提下，因為有積消積，無積則消人元氣。

　　在夏天的郊外，常常能在草叢中、樹枝上看到一只只黃色半透明的蟲子的殼，大多數殼都非常完整，蟲細細的足尖兒、鼓鼓的眼睛一應俱全，這就是“金蟬脫殼”剩下的那個殼，中醫叫蟬退。因其質輕，多用于頭目疾�。磺蚁s晝鳴夜靜，古人認為因此它能止小兒夜啼；又因蟬聲清脆，故善醫音啞。

　　最后說一道美味——當歸生姜羊肉湯，都說中藥不好喝，難以入口，那是因為你沒得吃美味的病。用羊肉加一點生姜和當歸，吃肉喝湯，是醫圣張仲景在《金匱要略》推出的千古名方。羊肉為溫補食藥兩用佳品，對虛寒體質的人尤其適合，當歸生姜羊肉湯不僅可治產后腹中疼痛，對寒性胃痛、虛寒咳嗽、冬季閉經都有療效。

　　除了藥食共用的動物藥，大多數動物藥的用法，不是像一般草藥那樣煎煮，而是打成粉直接服用，一是動物藥相對珍貴，這樣節約藥材，植物藥中的人參、三七也是打粉沖用，道理是一樣的；二是實踐證明生用力量更強。

　　另外，物無美惡，過則為災，即使在診斷正確前提下用藥，也有個量的問題，真理往前走一步就成了謬誤。所以，“太過”與“不及”不僅是中醫的概念，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哲學概念。無論是取熊膽，還是運用其他動物藥，也都要面對這一哲學命題。動物與人的和諧共處是大自然美妙的安排，人有病，可向動物索取以糾其偏性，動物的生命或許因而凋亡，動物的性質經過能量轉化與人體的性質合體。也許，感恩是人類在其智慧之外惟一可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