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3月3日《新快報》

　　■沈彬

　　在一個墮胎極為簡單隨便的國家里，我們正在以“捍衛生命”的名義抵制“活熊取膽”。

　　不要說什么“勿以善小”。激進的中國動物福利運動員中，有多少認為墮胎是殘忍的？如果身邊親友去墮胎，他們會像反對活熊取膽那樣憤怒嗎？

　　細想想也不奇怪，動物福利什么的，簡便易學，一學就會，一會就用。普通人一下子就掌握了真理，俯視眾生：你們這些野蠻人，居然還穿皮草，兇殘，沒人性……高興時，還可以做出了公路攔車救狗的壯舉，又刺激又安全。同樣是以“生命”的名義，動物福利可以敲打別人，限制墮胎是約束自己的，你說哪個理念的“銷售前景”好？

　　猶太經典《塔木德》里說：“沒有戒律的猶太人對世界是一種威脅。”其實，哪個民族都是這樣。要傳播敬畏生命的理念，應先從自省自糾做起，從誠實“無自欺”做起；否則，瘋狂人肉虐貓者的正義人士，跟虐貓者本身一樣戾氣四溢。

　　首先，先談“誠實”問題。某組織發起了拒絕皮草運動，宣傳照片小狐貍在森林里問：“媽媽到哪里去了？”旁邊是一件皮草……這很煽情。其實，中國目前的皮草，幾乎都是人工飼養的狐貍等動物皮毛，跟破壞生態系統、“小狐貍找媽媽”沒多大關系。這種“移情大法”，動物福利分子屢試不爽。這次歸真堂(微博)事件中也是如此，問題是取膽的熊是人工飼養的子二代，并不是野生動物。當然，這些關鍵點會被刻意模糊。

　　動物福利分子引用了西方國家的法律，力證中國豬圈太小，應該散養雞鴨，要給小豬玩具……引發不少人的認同，附和對動物福利立法。不過，他們好像從來不說：反工業化飼養，意味著豬肉漲價。動物福利很多時候是以犧牲人的福利為代價的。大家真的愿意為動物福利付出真金白銀嗎？

　　動物福利運動的經典著作《動物解放》里，彼得·辛格濃墨重彩地描繪了現代養雞業的“殘忍”——剛孵出來的小雞要被分為公雞與母雞。由于小公雞沒有商業價值，所以要被丟棄。美國每年毒死、悶死或碾死的小公雞就至少1億6000萬只……其實，剛孵的小雞公母并不好區別，得掰開小雞屁股仔細觀察那片小褶皺，那是門技術活。1927年加拿大渥太華世界家禽大會上才公開了這個技術，從此全球家禽產業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雞蛋價格降低了很多。

　　其次，在動物福利之爭中，總有人會揮舞道德大棒，將動物福利與國家文明、人類道德“捆綁”。

　　有論者將動物福利等同于國家文明程度，但有意回避一段讓他們難堪的歷史——納粹德國的“生態法西斯主義”(Eco-Fascism)。是納粹最早倡導的有機農業，建立了歐洲第一個自然保護區；希特勒和希姆萊都是素食主義者，熱愛動物并強烈反對解剖動物和虐待動物。有人因為掰青蛙腿作釣餌，被戈林送進了集中營。我實在看不出，愛護動物與道德高尚間的必然關聯。

　　我并不反對推進動物福利的公民運動本身，只是希望推進動物福利的人，有說真話的勇氣。“沉默的大多數”有權全面了解利弊得失，而不是被刺激的場面所誤導、裹脅。

　　(作者系法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