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者報(記者)李南：歐洲央行行長特里謝呼吁建立新的布雷頓森林體系，這到底靠不靠譜？

　　樊綱：布雷頓森林體系是回不去的，它有幾個要點，第一，沒有脫離金本位；第二，它是固定匯率制度。人們拿到美元之后，本來應該35美元一盎司來換黃金，結果1971年，尼克松向全世界宣布不換了，從此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人類徹底脫離金本位，世界貨幣沒有紀律了。

　　李南：聯合國副秘書長沙祖康也說，現行的全球經濟管理體制是無法避免全球金融失衡的。

　　張寧：目前的金融危機，是杠桿太高和國際收支失衡這兩個原因造成的，所以建立體系需要有三個角度：第一是限制銀行利用金融創新產品無限制地擴大杠桿效應，對資本金要有真正的要求；第二是監管范圍要拓寬，對商業銀行、證券業、保險業等都要進行全方位的資本金的監管；第三是對跨國機構的監管，跨國金融機構可以在國家之間隨便移動資本，一旦出現破產情況，他會從外國抽調資金回本國，來保住本國利益。

　　樊綱：這次危機是和美元體系密切聯系在一起的，如果美元為中心的體系不改，風險就會繼續存在。

　　李南：因為背后是美國人在控制。

　　樊綱：現在沒有一個國際組織、國際紀律去管美國發鈔票。歐盟發多少債券是有規定的，你的國債超過GDP多少，通貨膨脹率目標是多少，任何一個國家也不能多發。你多發之后就通貨膨脹，通貨膨脹在你國內消化，因為你出不去。而美國的債券在市場上充斥以后，風險就到全世界各地了。這次大家都買了它的債券，連中國的銀行都買了。美國人搞了那么多衍生工具，最后都不知道風險在哪兒。

　　李南：所謂美國人得病，我們都吃藥。

　　樊綱：前些年，美國很多人在講，盡管我們不儲蓄，盡管我們那么多債，我們的財政赤字可以到5%，我們的貿易逆差可以到7%，我們仍然過得挺好。別的國家，那么大的財政赤字，那么大的貿易逆差，三年準垮。美國它沒有支付問題，它可以永遠欠債，印鈔票就可以了，然后風險讓大家分攤。

　　李南：那到底怎么變呢？

　　張寧：假設要建立一個新的制度，現在的問題是沒有更好的取代工具，第一，美元肯定是支柱貨幣之一；第二，歐元區出問題之后，沒有中央的財政政策歐洲是統一不起來的，這是歐元的一個挑戰；第三，人民幣現在又不能自由兌換。所以短期之內，可能還是得勉強維持現有的體制。

　　樊綱：現在是考驗大家智慧的時候，恐怕一時也提不出什么革命性的東西。布雷頓森林體系時不是沒有革命性的觀點，凱恩斯當時提過一個世界貨幣，叫Bankco，就是成立全球的中央銀行，發行全球獨立的貨幣，這個現在顯然實行不了。而且歐洲的例子也告訴我們，不是說你想發全球貨幣就可以發，必須全球有相近的經濟法規、制度，然后大家都能夠遵從某種紀律，這實現不了，而回到金本位又不行，固定匯率也不太現實，確實現在都很難實行。

　　李南：那還剩什么？

　　樊綱：多元貨幣，現在至少已經存在兩種了，一種是美元，一種是歐元，有競爭就有制約。國際組織應該明確對發行國際貨幣國家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進行監管，要擴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功能，最重要的一條，是為貨幣發行者定紀律。當世界的儲備貨幣有多少是該國貨幣的時候，它就要接受某種監管，這樣的制度我覺得短期內是可以實行的。

　　李南：大家需要建立一個新的國際貨幣體系，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應該做些什么，我們能夠做些什么？

　　張寧：我覺得中國的政策面臨一個方向的選擇，如果現在參與國際金融體系重建，中國的經濟是難以忍受的，中國要繼續走自己的路，繼續在人民幣不能自由兌換的情況下發展。在金融機構的健全、建設方面，中國的人才積蓄太淺了，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積蓄，中國的金融機構才能夠真正站起來。在決策者當中要多一些能夠真正和世界對話的人，然后咱們再去談。如果現在國際非要把中國拉進去，中國也未必能夠承擔這樣一個角色。

　　樊綱：現在我們已經參與到國際金融體系當中，但是你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是由你自己選擇的。你自己還沒有強大起來的時候，很多東西是看不清的。我非常同意人才儲備這個問題，沒有人才、沒有知識、沒有幾代人參與國際金融事務的經驗，你不可能提出建議來。所以我說中國的第一步還是發展我們自己，發展金融制度。而且人們積極參與是因為有利益，我們現在積極參與，但是卻沒有能力的話，獲得的利益就會很小。所以現在說中國能夠起到多么積極的作用，我個人也表示懷疑。

　　我們可以做一件事情，就是要積極推動制度的改革。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這個體系有什么問題，給我們造成哪些壓力，帶來哪些風險，至少我們應該給世界提供一些思路，哪些東西需要監管，哪些東西是有問題的，如果它能朝著這個方向改，我們所希望的監管能夠實現，長遠來講對我們還是有利的。

　　李南：有沒有可能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提出一些方案，加速我們自己的某些制度的建設和改變？

　　樊綱：自己的發展還是得靠自己，那是你的家庭作業，跟世界的改革沒關系。因為我們現在缺很多基本的東西，我們還沒做衍生工具，連股指期貨都還沒做，所以我們要扎扎實實做好自己的事情。

　　李南：可是我們有錢，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人民有錢。

　　張寧：其實錢既是財富也是責任，如果美國不給你發國債，你這兩萬億美元就沒了。在金融體系重建的過程當中，怎樣成功地保護住自己的海外資產，然后把資產過渡成真正的財富，這才是重要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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