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人物)牛根生:能舍才能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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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7月23日 10:41 中國證券報 | |||||||||
把股份捐出之后,牛根生搓著自己的大手,反復對記者嘮叨著:“這種感覺你不懂!舍得舍得,‘舍’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得’!” 記者 馬朝陽 “老同志,您多大年紀了?”“我四十一。”
——這就有點問題了。四十一應該是人家安排下崗的年齡,是應該回家休息的年齡。 “你過去搞什么工作的?” “我是搞管理的。” ——這就更有問題了。搞技術的人年齡越大越吃香,但搞管理的人年齡大的就有問題,誰家還請你去當老板啊? 破折號后面的兩段話不是招聘方說的,是牛根生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自己的注解。1998年,當牛根生平生第一次走進人才市場后,他失落地發現,他這個伊利集團的前二把手沒有被人認出來,另外,對于已經41歲的他來說,應聘已經變成了一件傷自尊的事。 牛根生以為,他在伊利16年的付出全都化為泡影了。 他沒想到,對于后來的蒙牛來說,這16年里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意義非凡。 1998年只是他生命中一次疾速的轉身。 離開伊利 關于離開伊利這件事,牛根生現在的解釋是“和主要領導的認識看法不一致”。 這已經算是一個比較“圓滑”的說辭了。幾年前,牛根生在接受采訪談到這一問題時,曾經老實地“要求記者關掉錄音機后說,是因為有些人覺得他對自己造成了威脅。” “有些人”鄭俊懷聽到這一說法后勃然大怒:“他能對我有什么威脅?他一個洗、瓶、工!” 牛根生確實曾經是一個洗瓶工,不過不是在他被伊利解聘的時候,而是1983年他剛剛進入伊利的前身——呼和浩特市回民奶廠時。 進入回民奶廠對牛根生來說,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有一個看著牛根生長大的老人說,這孩子是吃黃連長大的。牛根生1958年出生后不久,貧窮而多子的父母無法養活他,就把他以50元的價格賣給了牛姓人家。養父以養牛為生,牛根生也由此與牛結緣。養父母的生活也依然貧困,牛根生從小就飽嘗生活的艱難和世態炎涼。 牛根生出身貧寒,所以加倍珍惜這一份工作,干什么都不惜力。這樣,他慢慢從洗瓶工干到班組長、工段長、車間主任、分廠副廠長、分廠廠長,一直做到生產經營副總裁,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并在這個位置上坐了8年。 牛根生對于伊利最大的貢獻是他把伊利的冰淇淋做成了支柱產業,到1998年的時候,冰淇淋在伊利的主要業務收入所占份額已經達到80%,也為成就伊利的行業巨頭地位立下汗馬功勞。鄭俊懷在接受采訪時也承認“從1994年到1998年,冰淇淋、雪糕很好地支撐了伊利的利潤空間”。牛根生說:“伊利能做到后來的地位,有老鄭的辛苦也有我的功勞。”牛根生也成了鄭俊懷最得力的助手、最硬氣的一張牌。 牛根生也成了伊利人緣最好的老總。他沒有架子,班車司機有時有事,他就自己為大家開班車,以至于新來的員工還夸他這個“胖胖的司機態度挺好的”。 但他發現,不知不覺中,他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了。牛根生是鄭俊懷的第8任副手,“鐵打的鄭俊懷流水的副總裁”,坐這個位置不易已經成了伊利不少人的共識。 但牛根生以為自己可以做得更長久,“因為前面的幾任副手,多多少少也都有自己的硬傷,我想我自己不偷不拿不貪做得正不就行了?再說,我以為自己藏得比較深,不會對老鄭有什么威脅。” 結果還是不行,作為副總裁的牛根生發現,最后自己的權力越來越小,連買一把笤帚都得別人批才行。 雖然感覺到很痛苦,但他并不想離開。“我在伊利的時候從來沒想到會離開伊利,還一直想著要把自己的一生貢獻給伊利。”事實上,當時的伊利發展形勢也相當不錯。1998年伊利主營業務收入達到12億元,凈利潤7000多萬元,居行業首位。 牛根生想,是不是老鄭想趕他走啊?于是他寫了一封辭職信,鄭俊懷沒有批,第二封仍然沒有被批準,并對他說,小牛,我并不是要趕你走啊。第三次遞上辭職信后,牛根生說,如果你真的不是想讓我走,我就收回這封信再也不提這事了。這次,鄭俊懷批了。 “離開的那一天,老鄭和我長談了一次,我們倆都很動情,談得熱淚盈眶。他一直叫我小牛,說,小牛,對你的操作能力、辦企業的水平、手法各方面我都非常放心,我惟一擔心的是你年齡比我小8歲,你年輕氣盛,考慮問題有時欠佳,我擔心你會做出違規違法的事。” 灑淚而別的老搭檔沒有想到,他們就此都走上了不歸路,不過,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火箭上的蒙牛 離開伊利的牛根生,很失落也很自卑。 “在那樣一個高度一下子就什么都沒有了,心情非常不好,那一段都不怎么見人。見了人說什么好呢?這件事肯定是兩方面,說自己不好吧,說多了就成了祥林嫂了,心情也只能更不好,而且把不好的情緒帶給別人;說別人不好吧,我的性格不太愿意說。” 想來想去,牛根生說自己也干不了別的,還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吧。他不愿再去求職,“有幾個乳品企業請我去,但沒有談攏,我萬般無奈決定自己干。” 牛根生當時的全部資金只有120萬元,這是他賣掉了在伊利的股份加上多年工資的積累的總和。鄭俊懷聽到他要用這點錢做乳業的時候哈哈大笑,“120萬元能做什么?” 牛根生自己也沒想到,他多年積累的人脈和乳業發展的黃金時機讓他絕處逢生。伊利位于呼和浩特的金川開發區,因此也帶動了這個區的經濟和整個呼市的經濟,這時另外一個地區的領導看在眼里,心思就活了起來。他就是和林格爾縣的縣委書記呂慧生。他為牛根生提供了一塊土地。雖然當時還是一片亂荒灘,但找到了落腳地的牛根生就在這里開始了創業的第一步。 很快一大批伊利的舊部也來了。他們帶來了自己在伊利的全部資金和經驗,錢雖然少,但對于牛根生來說,這些是莫大的安慰。 資金問題也慢慢有了眉目。浙江一位民營企業家成了蒙牛創業初期最大的戰略投資者。 牛根生1999年做了個五年規劃,五年的目標是做到13億。“因為我在伊利的時候做到過12個億,我覺得心里比較有譜,不過,很多人也說,是不是膽子太大了?因為對于一個企業來說,上百萬是一個臺階,上千萬又是一個臺階,上億又是一個臺階,我覺得我們的膽子也算是夠大了。” 他出了個題:既能引起轟動,又不用多花錢。 最后他巧妙地提出了“創內蒙古乳業第二品牌”,借老大伊利的影響為自己揚名。他還利用當時剛剛在呼和浩特市出現的路牌廣告,把蒙牛的名字貼得滿街都是。蒙牛的生產線也一步到位,從瑞典進口了世界上最先進的生產線,并同時生產冰淇淋、雪糕,與液態奶齊頭并進。牛根生要把在伊利走了十幾年的路用幾年的時間走完,他把在伊利十幾年的經驗一步到位用到了蒙牛。 結果,到第二年的時候,牛根生“就發現有問題了,從完成的情況來看,當初定的目標可能有點少了。”牛根生就變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把原來定的五年達到13億翻了一番。 蒙牛的步子比牛根生想的還要快,到2001年八九月份就做到了5億,“我們覺得自己這一年做到八九個億沒問題,就提出了到2006年蒙牛要做到100億這個目標。” 這時,許多人以為牛根生瘋了。 有些高管找副董事長鄧九強,有的人找黨委書記盧俊,都說要不要帶老牛到醫院看看,是不是神經出什么問題了?一個副手還對盧俊說,你還是帶老牛去檢查一下吧,多跑幾家醫院,確診一下。 但老牛認為自己很冷靜。“我有我的理由,你們不同意也得有你們的理由。我從歷史、資源、鄰居啊、優勢啊什么的跟他們理論了一通,他們駁不倒我。駁不倒我就說明可行。” 蒙牛的“一步到位”和快速發展引起了投資者的關注,2002年摩根士丹利、香港鼎暉、英國英聯三家外資投行以5億元入股蒙牛,為蒙牛添翼。 自此蒙牛一騎絕塵。 在挨打中前進 蒙牛的異軍突起,令同行警惕。 伊利首先感到了威脅。 伊利是蒙牛的第一個目標。牛根生說,以伊利為目標很簡單,它既是中國乳業的標兵,又在本地,理所當然我們要把它作為第一個目標。伊利的人員在一批一批流向蒙牛,至今在蒙牛的管理人員中有80%來自伊利;處于同城的伊利和蒙牛都在擴大規模,這使得內蒙古的奶源爭奪越來越激烈;蒙牛的高速對于伊利的同行業老大的地位威脅甚大;原來伊利是呼和浩特的一大經濟支柱和形象代表,現在被迫要與蒙牛分享榮譽和地位......大部分人都無法忍受臥榻之旁他人的酣睡。于是,老鄭與老牛的明爭暗斗成了呼市人所共知的秘密。蒙牛的廣告牌樹起的第二天就被人砸了;有些媒體被告知,凡是為蒙牛做了廣告的伊利不會再為其投廣告;有一段時間媒體上出現了對蒙牛的負面報道,經公安局破案后發現,有伊利的人在背后出了600萬元策劃了這件事...... 牛根生說:“我挨的打多了,一般我都不還手。兩個人打架,總是被打的人還手了這架才打得起來,不還手他打幾下就算了,我不還手是為了少挨幾下打。”他提出了“為內蒙古喝彩”、“打造我們共同的品牌:中國乳都——呼和浩特”等口號,力求共生共贏。 但他發現,在乳業這個行業里,這種“非商業性的因素”防不勝防。 有一年,湖北流傳一種說法,說某地以紅頭文件的形式號召大家不要喝蒙牛的奶,因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又一年,網上流傳著一種說法,蒙牛如何如何......在蒙牛內部,牛根生把這些稱為“事件”,“湖北事件”、“武漢事件”、“佛山事件”…… 這些事,有的牛根生知道是誰所為,為了什么,有的他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感慨道,食品行業有三大危險:第一企業非常脆弱,敲詐、恐嚇、投毒什么事都有可能,一件事就可能毀了一個企業;第二,市場競爭激烈、原料爭奪激烈,市場上被迫降價,但原料價格卻一直走高,這對消費者是好事,但對企業就很痛苦;第三,技術上可能跟國際容易接軌,但奶農養牛的方式發展緩慢,這也對產業發展形成了阻礙。 但牛根生最擔心的還是“非商業性因素”。他說,這可能會給一個企業帶來滅頂之災。牛根生力保企業的方法是從做人開始。 小勝靠智 大勝靠德 牛根生在做市場的時候是高調、高速的,甚至有些氣勢洶洶當仁不讓的樣子,這也正是蒙牛能夠有今天的關鍵。 成立之后的第二年到第三年,一年多的時間內,牛根生陸續投資300多萬元,通過燈箱廣告,通過“為內蒙古喝彩”這樣的口號先在呼和浩特立足。 2003年,當楊利偉成功從太空回到祖國的時刻,蒙牛的“宇航員專用牛奶”的廣告就在央視大張旗鼓地播出了。 在央視標王的爭奪戰中,乳業也第一次走到前臺,蒙牛奪標,伊利隨后,蒙牛像一條鯰魚,攪活了乳業市場。超市的降價聲、奶源的爭奪聲、乳品行業的整合步伐都因為蒙牛的出現而硝煙四起。在最熱鬧的地方往往都能看見蒙牛:2003年捐款抗擊“非典”蒙牛首當其沖;2004年雅典奧運會成為贊助商、甚至最近熱度不減的“超級女聲”活動中也出現了蒙牛的影子。....... 這樣的高歌猛進救了牛根生,當對手發現他是一個被人注意的人物時,蒙牛已經壯大。在6年的時間里,蒙牛的主營業務收入已經由全國第1116位上升到第2位,其中,液態奶、冰淇淋的銷量居全國第一,液態奶銷量今年有望成為全球第一。 但在企業內部,牛根生卻什么事都往后躲。 2002年,縣里獎了一輛凌志車,他把它給了自己的副總鄧九強。現在,他的副手有人開著沃爾沃,有人開著奔馳,但牛根生至今坐的還是一輛小排量的奧迪。 他不僅想讓自己的副手都滿意,他還想讓每一個員工都滿意。 2003年,牛根生準備為員工蓋宿舍樓。他先是給當時的七千多員工每人發了一張表格,有需求的人都可以申請,結果有三百多人填了申請表。他又征求每個人的意見,看看大家想要什么樣的房子。把所有的意見匯總之后分成了6類,他就分別按這6類要求蓋房,把宿舍區建得像花園一樣。 他還想讓自己的奶農也滿意。今年,他把自己的全部股份捐出,規定在他有生之年,將股份紅利的51%贈予“老牛專項基金”,49%留作個人支配,股份話語權不變,但當他卸任董事長后,表決權將授予繼任者;第二步,在他天年之后,股份全部捐給“老牛專項基金”,家人不能繼承,妻子、一兒、一女只可領取不低于北京、上海、廣州三地平均工資的月生活費。 牛根生的這個“老牛基金”使用很有特點,他堅持“三個面向”:面向“三農”(農村、農業、農民),面向員工(杰出者、特困者、重癥者),面向消費者(重大建議者、感天動地者、勇于貢獻者),總之是面向中國乳業。比如,不久前基金的第一批資金共386萬元到位,這是牛根生所持有的蒙牛股份2003年所分紅利。這筆錢本不屬于捐贈之列,因為按捐贈協議,老牛專項基金的第一筆款,應該在2004年的股息中產生。但這筆股息目前尚未分配,老牛說,剛創立,錢多一點兒比較好,盡快啟動比較好。這筆錢牛根生一部分給了優秀經銷商,一部分給了優秀駕駛員、優秀奶站站長、還有一筆是給了因為有人得了絕癥家境困難的員工。 他稱自己是“五大特殊性”的企業家:住房不如副手的闊,坐騎不如副手的好,工資不如副手的高,辦公室不如副手的大,股票則全捐了…… 但他覺得他比所有的副手都幸福。 “你知道什么事最幸福嗎?”他問? 他又自己回答:“舍得舍得,‘舍’的時候才是最幸福的,才是真的‘得’。從無到有是快樂的,從有再到無更快樂!我結婚的時候連一身新衣服都沒有;我從伊利剛出來時,那種沒有組織的孤獨感使我很痛苦,但現在,有些陌生的奶農認出我之后高興地直對我說感謝的話,這是我最幸福的事。我想,我單獨一個人走在巨富的行列里是可恥的!” 新浪聲明:本版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僅供投資者參考,并不構成投資建議。投資者據此操作,風險自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