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鄭筱津做的工作,在很多人的想象中,是帶著夢幻的色彩———設計一座城。作為北京清華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總體規劃所所長,鄭筱津的手里總有三四座城市的規劃任務在同時做著,平均一個城市的初步規劃要做下來至少得在兩年以上。
對鄭筱津來說,她的工作和浪漫的城市理想毫不沾邊,更多時候,是與各個方面的不斷的拉鋸和妥協。在做城市總體規劃時,當地領導的貪大思想是最常遇到的問題,一個城市
明明現在只有50萬人口,卻偏要按照200萬人口來做規劃。這個時候,鄭筱津她們總要盡最大努力進行解釋和說服,這種說服大部分情況下還是會奏效的。而局部的問題上,妥協的一方就經常是規劃師了。鄭筱津記得,在一座西北內陸城市,討論綠化植物的選擇時,市領導堅持大面積引進并不適宜本地生長的櫻花,結果是種了很多,也死了很多。
并不是規劃中的所有分歧都能在最后時分達成妥協,鄭筱津也曾經為此丟過項目。在為南方某城做路網規劃時,鄭筱津曾與當地一把手產生了強烈的分歧。這座城市中有一座革命紀念碑,當地領導想要以這座紀念碑為中心,模仿巴黎以凱旋門為中心的放射狀路網結構,布置全市的交通干線。而鄭筱津和同事們在調查中發現,這種路網結構的可行性很差。盡管耗費了很長時間進行溝通,雙方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后退半步。最后,鄭筱津她們只能退出了項目,由另一家規劃院接手。
周榕曾經兼職在山西某市擔任市長助理及總規劃師,在這里,除了一樣的身不由己,他體會到的還有強烈的孤獨。
有一次,周榕為下屬一個縣做商業街規劃,區域內有一段明代城墻,周榕沿城墻設計了綠化帶,而區領導堅持要沿墻做成商鋪。雙方相持不下,后來,市長介入,但區領導的決策并未因此受到影響。商鋪建起來了,城墻被完全遮蔽。
“規劃即政治。”鄭筱津在總結作為一名城市規劃師的工作經驗時,深有感觸地說。
“做城市規劃的人,本應是理想主義者。但是工作兩三年后,他的理想主義色彩就被磨去了一半。如果他還想吃這口飯的話,五年之內,一定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妥協論者。”周榕這樣比喻:“如果有人對城市犯了罪,規劃師絕對不是主犯,但他也一定難逃干系。”
(文/曹紅蓓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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