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華銀案背后的深水區

　　-本報記者 藍姝 特約記者 江湖 海口報道

　　2004年12月23日下午5點半，歷時9天的石雪案庭審在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落下帷幕，此次審理創下了海口中院成立以來歷時最長的開庭紀錄。

　　石雪案作為“330專案”系列(以大連證券為首的金融機構詐騙群體詐騙國債事件)的核 心案件，受到廣泛關注。海口的一位政法界人士稱，由于此案涉及主體眾多，涉及面非常復雜，可能會有第二次開庭。但石雪的辯護律師原偉卻認為第二次開庭的可能性不大。

　　12月27日上午，記者在海口中院刑一庭見到石雪案審判長劉東，他稱本案的相關卷宗多達190卷，什么時候做出判決他也不知道；而同一天，海口檢察院公訴處的徐偉因為“事假”要離開海口好長一段時間。徐偉是石雪案坐在公訴人席位上的主要檢察官。有消息稱，徐偉此番可能是前往外地進一步調查取證。

　　石雪“力辯”

　　9天庭審時間里，出現了好幾次控辯雙方激烈爭辯的場面。

　　對于公訴機關指控自己的貪污、挪用公款、私分國有資產、金融憑證詐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合同詐騙等六項罪名，石雪除對第四、第五項指控沒有表示異議外，對于其它四項指控均予以否認。庭審現場的石雪聲音洪亮，陳述清晰。只是他的陳述曾幾次被打斷。

　　原偉證實了此前記者采訪一些法律界人士的觀點：六項指控罪名中，被指控的金融憑證詐騙罪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石雪是作為單位負責人被追究刑事責任，而且在當時特殊的金融環境背景下，也是事出有因；而關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則應結合90年代的歷史背景、金融環境、法律環境，客觀、歷史地看待此事。只有前三項涉及到個人犯罪的指控才是真正“要命”的指控，“貪污罪一旦成立，石雪無疑要被重判”，一位律師說。

　　此前，與石雪類似的指控罪名已經有兩個判例：一是海南賽格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法定代表人李健民，2002年8月16日下午海口市新華區法院對海南賽格擅自發行公司債券，非法募資近7億元作出判決，李健民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另一個是李耀祺，原海南港澳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法人代表，2002年3月被海口市中院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和私分國有資產罪被判處死刑。

　　天海項目真相

　　在庭審中爭辯的一個焦點是石雪因天海大廈房地產項目而被指控貪污罪是否成立。雙方圍繞是否為石雪個人侵吞的爭辯持續了整整三天，公訴方為這一指控出示了多達40多份人證、物證。

　　天海項目原是北京市東城區教育局旗下天海房地產開發公司所有，法定代表人慈健。天海和海南華銀的相識緣于工行海淀支行，兩家公司都與工行海淀支行存在債務關系，其中海南華銀拆借資金80850萬元，天海公司也有25000萬元債務。1996年海淀工行為了減少向人民銀行上報的其賬外經營的資金數量，便找到石雪協商將天海公司2億元債務并入海南華銀欠海淀工行的債務，但事實上仍由天海公司償還債務。

　　此后幾年，北京房地產步入一個發展的快速軌道，石雪顯然在天海身上看到了機會。1999年底，石雪與海淀工行協商由海南華銀承接天海公司的2億債務。2000年5月26日，石雪讓梁勇注冊成立了以梁為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長的利洋公司，為接收天海做準備，同時讓海南華銀方面業務二部負責人李正國代表華銀與天海方面簽定委托貸款、借款合同，隨后自己代表海南華銀、大連證券與慈健簽定了債權債務轉讓協議，并將時間倒簽。這樣一番操作后，被確認為項目價值為16000萬元海南華銀對于天海的債權便轉讓到大連證券手中，同時沖減海南華銀欠大連證券的等額債務。隨后，石雪在2000年11月10日，調集大連證券北京聯絡處及另外兩家營業部的自營利潤853萬元到天海公司作為天海欠大連證券的利息收入入賬，并于當月27日將山西大同鐵道結算中心在大連證券購買的12000萬元國債賣出后通過北京聯絡處轉到天海公司賬戶，同時授意大連證券清算中心另轉款4000萬元到利洋公司，梁勇按照石雪的指示將1.6億款項分兩次轉入大連證券賬戶，沖平天海公司對于大連證券的欠款。

　　是年12月19日，天海公司的股東完成變更登記為利洋公司和海德國際(香港)，梁勇成為法定代表人。2001年11月20日，石雪讓大連證券深圳資產運營部將其以深圳市佳盛魁實業公司名義向華夏銀行廣州分行的1億貸款中的4240萬元轉到利洋公司，該筆資金被作為2000年11月29日利洋公司向大連證券清算中心借款4000萬元的本金與利息沖平欠款。

　　公訴方據此認為天海項目正是石雪利用職務便利，與梁勇相互勾結，采用注冊新公司(利洋公司)、簽訂假合同、融資平賬、轉移截留上繳利潤等手法，非法占有大連證券公款17093萬元。

　　對此，石雪方面在法庭上辯護稱，天海項目之所以沒有以大連證券自身的名義，而是以新注冊的一家的名義進行，是為避免當時大連證券原股東海南華銀在各地諸多經濟糾紛中的債權債務訴訟而影響到大連證券的資產安全而采取的保護措施。

　　香港炒股巨虧

　　石雪在香港用公款炒股巨虧是公訴方對石雪貪污罪指控的第二個犯罪事實，雙方因此亦發生了激烈的爭辯。

　　公訴方稱，石雪獲悉香港英皇國際股票將要上漲的消息后，先后挪用大連證券的公款6307萬元以及海南華銀公款2487萬元，大量買入英皇國際。

　　石雪在香港炒股是借助一對名為李亮、張寶麗夫婦名下的河北廊坊佰億食品有限公司來完成的。

　　1997年8月，北京控股某高層向石雪透露稱北京控股有意收購英皇國際，石雪得知消息后，便給張寶麗打電話稱要其關注一下英皇國際并準備建倉。石雪先后兩次從大連證券財務清算中心調集4000萬資金進入佰億公司賬戶，同時，來自光大銀行大連分行的300萬美元(折合人民幣2484萬元)貸款也在扣除利息后兌換成人民幣2319萬元進入佰億公司的賬戶，張于是按照石雪的指示在4元左右價位全倉買入英皇國際，同時還讓張寶麗質押英皇股票向銀行融資200多萬港元也全部用來買入英皇國際股票，隨后該股票很快漲到了5元多，石雪指示張寶麗繼續持有。隨后亞洲金融風暴席卷而來，英皇國際股票一路下行，石雪分別于1998年1月22日從大連證券調出600萬、1999年3月12日調出200萬、1999年9月調出240萬元用于英皇國際補倉。

　　但英皇國際跌到1元多時，北京控股的收購還是沒有實質性進展。2000年張又在石雪的指示下買入中國電 信，但又一次損失慘重。

　　公訴人指控稱2000年1月石雪為掩蓋其調用大連證券資金用于個人炒股造成巨額虧損的事實，伙同張寶麗偽造了三份時間日期倒簽的借款合同，大連證券財務人員據此記賬為佰億公司欠大連證券5040萬元。隨后，石雪為沖平賬務，當年11月9日分別打電話給大連證券上海番禺路營業部和大連解放街營業部負責人，要求其以上繳利潤的形式匯入佰億公司賬戶5040萬元，其中上海營業部貢獻5000萬元，資金是將當時自營賬戶里的股票賣掉后湊上的。“借款”利息則以同樣上繳利潤的名目由大連證券中山路營業部和深圳資產運營部來貢獻，兩營業部共上繳利潤1267萬元，均按照石雪的指示轉入佰億公司賬戶，再由佰億以利息名目還給大連證券。石雪稱，“我有調配各營業部利潤與資金的權力”。

　　而海南華銀給佰億2319萬元則是1998年11月11日石雪利用任海南華銀臨時負責人的便利，將華銀在珠海光大國際貿易中心的全部房產用來抵償給光大銀行償還貸款本息，非法占有華銀2484萬元。

　　庭審中，石雪方面一再辯稱香港炒股是大連證券的一種曲線“變通”行為，其去香港炒股是與副董事長馬振宇商量后決定的，當時很多證券公司都有類似行為。

　　大連證券非國有之謎

　　庭審中，石雪、梁勇的辯護律師方拋出的關于大連證券是非國有企業身份的論點讓很多人大吃一驚。該論點主要是針對公訴方指控石雪的私分國有資產罪。公訴方稱，2000年7月，石雪未經大連證券董事會同意，擅自決定以補發工資名義，通過虛開發票、虛列費用等手段將大連證券264.05萬元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給大連證券高級管理人員。

　　辯方律師出示的來自北京、大連市、青島、上海工商局的工商注冊登記等多份證據顯示：由北京中天航業投資有限公司等9家股東組成的大連證券行列中，除了大連市財政局和東北財經大學合計持股13%為國有性質外，其他以中天航業為代表的7家關聯公司的實際出資人均為自然人，屬于自然人投資的私人公司。就此而言，關于石雪被指控私分國有資產罪在犯罪主體與客體上完全不符合。

　　法律界人士指出，大連證券的性質為非國有企業，如果辯方的這個論點被法院采納的話，那么非但石雪私分國有資產罪不成立，其貪污罪也同時不能成立。但檢方也同時拿出四份證據證明大連證券是國有企業，包括海口檢查院的司法會計鑒定等。

　　中天航業通過其它六家關聯公司持有大連證券87%股權，公訴方在關于大連證券是否為國企時出示的證據認為中天航業的實際股東為國有部門。

　　另一家企業是中國曉峰技術裝備公司，正是曉峰公司在2003年4月的報案使得石雪面臨著2.5億元金融合同詐騙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