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濤 付志錦

　　2001年6月14日，滬指上漲觸及2245點，創出歷史新高，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長達五年的噩夢。

　　十年后，2011年12月13日，滬指再度觸及2245點，這一次是創出了兩年來的新低。

　　十年間，A股投資者“死傷無數”，與此同時，A股卻造就了數以百計的億萬富豪。

　　這個世界里有著無數小小股民難以捉摸和無能為力的規則，但狂喜、痛苦、絕望、迷惑……親歷的十年里，情緒如此真實。

　　股市這玩意兒

　　曾有人調侃A股市場，“楊百萬進去，楊白勞出來”，但這又不僅僅是句玩笑話。股市這玩意兒，實在讓人歡喜讓人憂，當然，用這十多年來血淋淋的經驗教訓文藝地去說明“歡喜永遠來不及沖淡哀愁”。

　　15日上午十點半左右，在齊魯證券交易大廳，人潮涌動，專注股市大盤的、證券自助交易的人不少，更有一部分人將兩張椅子一并，干脆在大廳里玩起了撲克牌。

　　王興步走到大廳門口，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白沙”，點上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與幾位煙民亦是股民的朋友侃起了大山。

　　從副食品公司退休的王興步1997年在朋友的支持下涉水股市。“當時辦公室里十個人能有八個人買股票，那個時候，自助交易系統還很少，大家都排隊填單子買股票。”

　　當時股票對他們而言還是個新鮮物事，他買了一萬元的華北制藥股，一年下來居然賺了兩千多塊。從那之后，他開始獨自經營股票交易。可隨后的股市，像是故意與人過不去，一路狂跌。

　　他記得在2001年，市場從2100點漲到2245點過程比較緩慢，當時只有一些指標股在漲，題材股多數出現了回落。當時多數股民沒有因指數上漲而狂喜，都比較焦慮，恨自己的股票不漲。但當時誰也沒想到，在2245點之后，會有一個長達五年的噩夢。

　　十年來收益慘淡，能保持資產不縮水、跑贏銀行存款利率的已經是少數，更多的股民都處在虧損狀態。王興步笑了笑說，在“恰似滿倉中石油”的頭幾年，王興步也買了一千股中石油，可謂是血本無歸。

　　“股市這玩意，誰也摸不透，有時候他就像故意跟你作對一樣，你不買它的時候它一路飆升，你一旦買了，它就跌個不停；有時候你感覺漲的差不多了，趕緊拋出一些，結果它又呼呼地漲上一大截；這玩意就是這么讓你鬧心，但你卻還不舍得離開它。”王興步深深地吸了口煙，煙霧頓時繚繞。

　　“明年5月”的念想

　　張美琴還清晰地記得，1994年1月6號開戶，她選中的第一支股票是青島啤酒(微博)，花了6000元。那個時候還沒有證券公司，四平路上人民銀行的二樓，人頭攢動，所有人都昂著頭，看著上面的一個很小很小的電視機，然后花五塊錢買一張單子，填好，交給報價員。“當年股票市場特別火，自行車在人民銀行門口都沒地兒放。”

　　從1994年1月6日買了第一支股票開始，張美琴就放棄了自己原來的工作，做起了職業股民，她不用像自己的朋友一樣坐在辦公室里整理資料，也不用像那些業務員一樣四處奔波，但只要股市一開盤，她一定會準時出現在證券交易大廳，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大盤上的紅綠變幻，風雨無阻。

　　就像所有的老股民，過山車一般的刺激，張美琴經歷了多少回了：剛剛投入的8萬塊錢，在經歷了一次跌盤后，近乎沒影，縮水到了不到3萬；借了4萬，重新在7月29日買進，3個月內漲到了900點，整整翻了兩倍。還了債，還賺了不少，那個年，家里過得紅紅火火。

　　跟幾個股友坐到一起，張美琴顯然是“領袖”，李秀香就被張美琴帶著走進了股市。“我都一個多月沒看了。跌得時候不看，就為了讓自己舒坦。”對于李秀香來說，股市還是給她賺了不少錢的。

　　“2006年和2007年行情好的時候能漲到6000多點，9塊錢能漲到90。”李秀香說。那個時候，李秀香一次凈賺了20多萬。她把一部分錢抽出來，給兒子買了房子，然后又存了部分，剩下的繼續放在股市。“剩下的在里面放著吧，不管了。”

　　股友聚到一起，就不免要討論一下最近的行情，手里的股票張美琴已經有半個月沒去理會，她聽到股友討論，拿出手機，熟練地打了一個電話，“又跌了30點，破2200了。”說完，張美琴的臉上有些嚴肅，“那533呢？”掛了電話，她回過頭來，輕聲嘆了口氣，用她的話來說，現在的感覺，就是有人在割她的肉，一天時間里，你什么都沒干，4、5萬塊錢就沒了。關鍵是，你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

　　“我直接不看了，不能看，也沒法看。”李秀香說。已經聽說過不少因為股票跌了跳樓自殺的例子，李秀香把心放得很寬。在她眼里，股票就是這樣，一天賺5萬是你的，一天虧5萬也是你的，只要不把這錢從股市里拿出來，它就是個數字，就是個念想。所以，為了讓自己能過的舒服一些，在這個最困難的日子里，不看過程，只看結果吧。“等明年5月份再看吧。”

　　“明年5月”，對于職業股民來說，也算是個盼頭。張美琴想好了，等明年股市稍微好轉些，就把資金撤出至少80%來投資別的，“就算存在銀行也是好的。”剩下的20%放在里面，這樣也不至于太被動。說到這兒，張秀琴又笑了，股市動蕩這么多年，每次跌到谷底，她都這么想，可一漲，她就算陷在里面出不來，可是17年經歷了五漲五跌，這次，她真的準備放棄了。

　　誰動了我們的錢

　　大股市里的那些游戲規則，對于小股民來說，是謎一般的存在。實實在在的盈余虧損，但“為什么”誰也說不出。

　　“一切都回到起點。”股民田女士說，她專門算過一筆賬，從2001年至今，除了后來增加的資金之外，賬戶資產到目前為止虧損5%。田女士自我解嘲說：“真不知道我這十年來是在干什么，即便去街上撿垃圾，也不至于這樣吧。”

　　說到此，股民們對于股市的不健康運行怨聲載道。著名經濟學家韓志國(微博)近日在微博中發言稱：四年大熊市，投資者虧損累累，但A股市場67%富豪卻在這四年中造就。在前1000名富豪中，主板279人，中小板496人，創業板225人，平均財富20億元。股權分置改革的成果被篡奪成為豪門盛宴，中小投資者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股市已成絞肉機，制度的最大受益者是富豪。

　　據統計，與2010年統計出的A股百富榜相比，今年躋身A股百富榜中的家族有增無減。今年躋身百富榜的家族共有57個，而去年為48個。其中2011年新上市的公司有15家。在A股家族富豪榜中，這些富豪家族控制著上市公司絕大多數的股份。數據顯示，57個家族財富總額為4606.46億元，平均每個家族80.82億元。

　　與去年相同的是，中小板和創業板仍是家族企業的“聚集地”，占比達70%。在57個家族企業中，有36家在深圳證券交易所中小板上市、4家在創業板上市，其余17家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

　　至此，我們有必要一起重溫吳敬璉老先生2001年的話：“中國的股市很像一個賭場，而且很不規范。賭場里面也有規矩，比如你不能看別人的牌。而我們這里呢，有些人可以看別人的牌，可以作弊，可以搞詐騙。坐莊、炒作、操縱股價這種活動可以說是登峰造極。”

　　十年輪回，同樣的2245點。此時，股民最想知道，又一個噩夢是不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