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言政之 吳向宏 專欄

　　降低印花稅，是一樁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我看不是。這次降稅政策，有注明任何有效期嗎？沒有。也就是說，它沒有任何保障，隨時可以再給它加回去。降稅政策，出臺前經過公開、透明的討論了嗎？也沒有。和當初的加稅政策一樣，突然間發個文，說降就降了。這樣的政策如果也算實質利好，那對中國股市，真正是一個非常悲哀的宣判，說明我們的股市不過是“有關部門”手中的一個玩偶罷了。

　　一年前政府加印花稅時，我可能是在大眾媒體最早發文抨擊的幾個人之一。我的觀點始終如一：印花稅高一點，低一點，本身對股市長期走勢影響未必很大；最危害股市的不是印花稅，而是政府把印花稅當做一樁機會主義的調控工具，隨心所欲調來調去。不妨把一年前那篇文章照抄兩段：

　　“問題在于，用印花稅升降調控股市，不是這一次的發明。印花稅本來就是1990年中國股市第一次牛市時，政府為控制股市炒作而設立的。從那之后，每逢市場低迷，政府就把它降一降；市場高昂時，就把它升一升。我粗粗一算，大致有過三升五降。真像是一根攥在政府手里的風箏線，風緊就松，風松就拽。用個成語，這叫見風使舵。用哲學術語說，這就是機會主義的……調控手段。”

　　“當然這個手法是靈的，調控效果是肯定會有的。要質疑的是：這樣調來調去，對股市的健康發展真的有什么長期益處嗎？……股市本來是一個用市場機制為資產(股票)定價的地方，現在政府總是越俎代庖，一會兒覺得股價高了要來打壓一下，一會兒覺得股價低了又要來激勵一下———你把為股票定價的功能都代替了，那還要這個勞什子股市做什么呢？一個不具備自主定價能力的股市，和賭場又有什么本質區別？后者的特點，不正是‘定價權’永遠把握在賭場老板手里嗎？”

　　一直說要避免股市“大起大落”。然而股市就像一個秋千。你如果永遠在秋千蕩到接近盡頭的時候推它或者拉它一把，它只會越蕩越兇。因此，從長期看，目前這種機會主義的降稅政策，只怕是有可能過早地催生“假牛”，對股市的長期發展未必是利好。

　　真正的利好，應當是宣布永久降低印花稅，或者干脆再多邁出正確的半步，宣布永久取消印花稅，而代之以按年度結算的投資收入所得稅，即，賺錢了要繳稅，虧錢了不但當年可以不繳稅，還可以跨年度抵稅。現在改弦更張，做出上述正確決定，還不算晚。如果等到市場心理預期形成，“假牛”催大，只怕有關當局又將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當然，最根本的還是要盡早采取措施，改變中國股市的“資金市”、“信心市”局面。關于中國股市資金市的癥結，大家也早就說得嘴皮子起繭了。無非是因為政府壟斷了市場，壟斷了股票供應。允許民間在滿足監管條件的前提下自由設立交易所，放棄政府對上市和再融資的審批，而把權力下放給各交易所，執行更嚴格的強制退市標準，放開上市公司對股票的回購和建立主動退市機制，盡早建立做空機制……等等。這些措施中的有些，已經討論了很多年了，也取得了共識，而我們總是聽說要等待“合適的時機再推出”。其實，是正確的政策創造時機，而不是反過來，不是時機創造政策。

　　有時候我看中國股市，真像中國足球。一邊是七嘴八舌的“專家”們不停出主意，那架勢仿佛任何一個來主導中國足球都能迅速捧回大力神杯，另一邊，則是僵化管理體制下背負著沉重壓力的管理者。這些管理者干得很辛苦，也很累，也經常聽取不同的“專家”們的意見，但結果是政策變來變去，教練換來換去，中國足球整體上卻少有起色。中國股市和中國足球的共同特點，就是這種僵化體制導致的機會主義管理思路。在足球，是永遠無法擺脫的管理夢想；在股市，則是難以割舍的調控情結。(作者系國際商業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