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合同之謎：東方園林暴漲調查
實習生 朱序 時代周報記者 孫勇杰
5 月24日，繼上個交易日強勢漲停后，北京東方園林股份有限公司(002310.SZ，以下簡稱“東方園林”)再度封住漲停，以174.22元收盤價， 驟然成為新股王。5月26日更創出185.30元的上市以來新高。一個月內，這個以城市園林綠化建設為主業、之前名不見經傳的中小板民企，近期頻頻在各地獲得大單，合同金額已超出其2009年主營業務收入的數倍。隨后， “政績”工程模式難持續、業績激增意在實現股權激勵、公司被疑存在內部交易等等一系列的質疑，讓新股王東方園林陷入了輿論漩渦。
“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證據顯示，東方園林和基金機構存在內部交易，只能說是可能。” 華泰證券分析師莊虔華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東方園林副總裁、董秘武建軍對此拒絕回答，并 “問責”起時代周報記者：“如果繼續炒作這個問題，我會找你的。”
“形象工程”質疑
“這是山西大同市市長主抓的項目。”武建軍談到東方園林最近簽下的山西大同文瀛湖項目不無得意。正是這個高調宣布的合同，讓東方園林走上了股王之路。
5月11日，東方園林發布公告稱，5月7日簽下《大同市文瀛湖項目景觀工程合同》，合同總金額12億元，工程規模約400萬平方米，合同工期為兩年。“文瀛湖已經干了七八年了，要搞園林？”面對時代周報記者咨詢時，大同南郊文瀛湖附近棚戶區居民李文不無疑惑地反問說。
5月20日，距離大同市區6公里的文瀛湖堤上，一塊“文瀛湖風景區”的標志牌后，便是干枯得可以順利行駛重型車輛的湖底，不到20人的施工隊正在分片做著土方工程。“我們不是東方園林，是白塔(音)的。”現場施工人員操著濃重的西北口音說。5月25日，武建軍解釋說，“那是外包專業施工隊，任何工程都要從土方做起。”
更令人詫異的是，大同政府官員對這個“重點工程”同樣不了解。“該項目是大同規劃局審批的。但對項目詳情并不了解。”大同市規劃局紀檢組組長蘇耀林對時代周報記者證實。大同政府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侯同生、新聞中心主任谷盛文也表示對該項目并不了解。“不清楚這個項目，就算有這個項目，哪有那么大的財力支持啊？”大同國旅董事長司玉福對這個媒體宣傳中的御東新區中心、未來的旅游景區一無所知。
與此同時，12億元的資金投入和來源引發更多質疑。東方園林公告稱，12億資金打造文瀛湖約400萬平米的景觀工程。“大同目前市區房地產純造價每平方米不到1000元，文瀛湖在郊區更低，園林綠化每平米要300元，價格明顯偏高。”大同大學商學院的一名教授對時代周報記者分析說。
據《大同日報》報道，同樣是政府重點綠化景觀工程、近400萬平米的面積， 長三角建設投資集團承建的御河公園、十里河森林公園綠化工程，投資僅為5億元。“每平方米300元，只是一個估價，最終多少錢要看建設后的實際數字。”武建軍表示公告中的只是估值，并不是最后的實際收入。
根據東方園林公告，12億資金由政府籌集。然而對于本年度公共建設財政預算11億的大同而言，12億資金投入，即使分兩年依然分量過重。“能否在兩年內完工我有點擔心。”大同園林管理局局長王建寶說。多名大同政府官員在接受采訪時對大同市政府兩年12億的資金投入均持謹慎態度。
“市政工程項目資金數額大、回款慢，是一個典型特征，12億回款期限并不是2年。”武建軍表示，東方園林2年內按月收回的僅僅是工程進度款。
政績模式死結
大同文瀛湖項目，只是東方園林“政績”工程模式的一個樣本。半個月內， 東方園林又簽下了超過30億元的合同。5月12日， 東方園林與河北省張北縣政府分別簽訂了兩個框架協議，協議金額分別為1.8億元和5970萬元。 5月24日，東方園林再發特大利好公告，稱公司與鞍山市城市建設公司簽訂了《鞍山市城市景觀工程合作協議書》，工程總投資約16億元。 “這只是協議的資金數目，到工程具體開展時可能有變化。” 武建軍表示。
根據東方園林公告統計，截至目前，東方園林今年已經簽下35.85億元訂單，是2009年5.84億元營業收入的6倍多。無一例外，35.85億元訂單全部來源于政府市政園林工程訂單。然而短期回款率的問題，隨著訂單的急劇增長及項目的集中開工會更加突出。“市政的訂單較大，規模效益明顯，缺陷是進度比例低一點。”在武建軍看來，這正是東方園林的操作優勢，“我們是上市公司，資金比較充裕”。
根據東方園林財報，公司的經營現金凈流量去年為-1.14億元，今年一季度為-1.84億元：單位時間內東方園林回款能力存在問題，并且現金流負數正在變大。 “再看看我們的財報資金不是問題。”武建軍回應說。
比起武建軍的輕描淡寫，外界顯然更為謹慎。“從近期看回款的問題不大，因為東方園林的競爭不大，如果它多了幾個競爭對手就有些難度了。” 華泰證券分析師莊虔華對時代周報記者分析說。
“我們做項目要避免領導個人行為，項目通過政府會議決定，是由政府集體決定的，不會因為某一個領導的變動造成風險。”武建軍說，這也是東方園林規避風險的一個方式。然而，一向聲稱做項目避免領導個人行為的東方園林，據《經濟觀察報》報道，今年3月，公司董事長何巧女參加中信證券活動時曾說，“公司的項目基本都是我直接找市長要的。”
更微妙的是，東方園林的副總、前董秘和財務負責人方儀，曾擔任中信證券(600030.SH)資本市場部高級副總裁，此人現在東方園林擁有1%的股份。而東方園林的承銷商，正是中信證券持股60%的中信建投。
無關股權激勵？
4月13日，東方園林發布消息稱，公司擬向75名中層管理人員授予股票期權數量共200萬份， 行權價格為129.98元/股，行權條件為5年凈利潤累計增長5倍。該股一度攀升高位。
一月后東方園林公告稱，簽訂文瀛湖景觀改造工程，當日股票以漲停開盤，隨后一系列的利好刺激該股不斷上漲。 根據東方園林股權激勵預案， 此次200萬股票期權激勵對象，只包括總部管理人員及事業部管理人員和核心技術業務人員。
該預案顯示，以公司2009年凈利潤為基數，第一個行權期，公司2010年凈利潤增長率要達到80%，第二個行權期2011年達到140%；第三個行權期2012年達到225%，第四個行權期2013年達到340%，第五個行權期2014年達到 500%，也就是2010年至2014年凈利潤環比增長率約為80%、33%、35%、35%、36%，5年凈利潤需累計增長5倍。
股權激勵預案公布一個月后，東方園林訂單不斷，股價不斷攀升，被外界認為有利于股權激勵計劃的實現，實現東方園林骨干人員“造富”。“公司巨額訂單不斷增加，業績數據肯定會相當漂亮，有利于股權激勵計劃的實施。”方正證券分析師陳光堯說。
然而，武建軍否認公司利好消息發布跟促進股權激勵方案實現間有直接關聯。“公司業績增長跟股權激勵是兩個問題。 發布利好消息是按照法律法規的要求，是我們的義務也是上市公司的責任。”同時，武建軍強調說，這次股權激勵方案，涉及人員都是中層，并不涉及已經進行一次股權激勵的高管，目的在于團結公司骨干力量，而不在于“造富”。
否認內部交易
5月24日，東方園林發布公告稱，5月21日與鞍山市城建投資公司就鞍山市城市景觀工程項目建設事宜達成協議， 景觀面積535萬平方米，總投資約16億元。值得注意的是，5月21日，公告發出前一個交易日，東方園林一路低開高走，中午已經漲停。 此時，上證綜指尚掙扎于漲跌臨界點，東方園林當日走勢遠遠強于大盤，成交金額較前一交易日多出近一倍。
“當天大盤反彈，我們股價上升是正常情況。”武建軍并不同意上述說法。 然而，5月24日《每日經濟新聞》報道質疑稱，東方園林重大利好公布前放量漲停，疑似內幕交易再現。在“操縱證券市場和內幕交易的立案追訴標準”剛剛明確之際，兩機構就在宏大股份頂風作案之后，東方園林再次遭到質疑。
“這個問題過于敏感，我拒絕回答。”武建軍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看相關報道。
“公司跟政府簽訂合同，這類消息很容易走漏風聲，沒有證據證明存在內部交易。”航空證券一名分析師說。華泰證券分析師莊虔華亦分析稱， “可能會有一些內幕交易，但沒有明確的證據和公開的信息表現出來。”5月11日，恒泰證券分析師李向勇分析當日公開交易信息指出， 賣方前五為清一色的機構席位，合計拋售額高達1.13億元，占當天總成交額的23%，機構逢高落袋為安跡象明顯。
《華夏時報》報道指出，截至一季度末，東方園林的流通股東中已涌入了13只基金，持股量較上季度增長了180%，基金持股已占流通總股本的19.93。報道質疑機構、基金有推高東方園林股價之嫌。“你看看我們的年報，機構都是從上市前就進來了，目前都是散戶在炒。”武建軍表示。
華泰證券分析師莊虔華表示，“有些監管部門不是很嚴格，公司有時打打擦邊球。 如果這個股票好沒什么問題。但一旦出現了問題，肯定會有人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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