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先的黃昏

　　五年多前，褚時健帶著把破落的地方小廠打造成創造利稅近千億元的亞洲第一煙草企業的榮耀，帶著被判無期徒刑的身份，黯然離開執掌17年的云南紅塔集團。

　　一年半前，李經緯帶著將偏遠的廣東三水酒廠成就為中國最大民族軟飲料企業的光環，以及被罷免全國人大代表的恥辱，傷心離開執掌18年的健力寶。

　　一個月前，離開三九集團一年多的趙新先被深圳警方刑拘，歷史繼續以激烈的方式演繹著國企的元老退休前后落馬的悲劇。

　　趙新先的黃昏落馬再一次引發國企老總59歲現象的深思。

　　落 馬

　　最終沒管住貪欲

　　12月15日，在接受本報記者的采訪時，

　　知情者透露，在趙新先出事前不久，原三九集團副總裁榮龍章、原三九發展(資訊 行情 論壇)總裁張欣戎、原三九汽車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陳達成已相繼被捕，目前同被關押于深圳。這一說法目前已經得到證實。上述被捕三人，均追隨趙新先多年。跟趙的私交非常密切。也許，他們的被捕，正式宣告了趙新先營造的個人“三九王國”的終結。

　　就在8個月以前，當有媒體對他經營的“三九”提出質疑并對他個人“是否有可能被雙規”命運表示憂慮時，趙新先還是一臉詫異，然后用左手環了一遍房間的四壁說：“怎么可能”，順著他的手勢是一墻的大照片，上面記載著趙新先曾經的輝煌。當趙新先黯然離位一年半后，他同樣也逃不過褚時健等國企老總的命運。

　　一名三九集團的員工如此描述他的老板：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白色休閑褲，一件伴隨他許久的紅色夾克衫，8個月都舍不得換的三接頭皮鞋，最愛吃的是蘿卜絲和煎魚。

　　熟悉趙新先的人向記者介紹，他給人的印象總是：戴一副琥珀色寬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有些疲倦，雖然臉上皺紋清晰可見，但神情總是朝氣蓬勃。

　　一位記者同行至今還記得趙說過的一句話:“在中國的所有企業家里面，我當第一把手的時間最長。我經歷了企業從無到有，從小到大。”

　　多位知情人都對趙有如下評價：志向宏偉，行事果敢，但對企業缺乏規范管理和監控，財務管理尤其混亂。

　　尋 夢

　　　　深圳特區的淘金之旅

　　1985年，時任廣州第一軍醫大學南方醫院藥局主任的趙新先研制出了一種胃藥，因其主要成分是“三”椏苦和“九”里香等草藥，趙新先就把胃藥命名為“三九胃泰”。

　　1985年6月，已經44歲的趙新先懷揣“三九胃泰”秘方，籌資500萬元，帶著5名20多歲的大學畢業生，來到了筆架山下創業。那時，趙新先和5個年輕人就睡在當地武警部隊馴養警犬的一間廢棄的鐵皮棚里。

　　當趙新先獲得廣州第一軍醫大學出資的500萬元啟動資金后，他創辦了深圳南方制藥廠，即三九集團前身。1987年春天，以項目創造市場。到了1991年，南方制藥廠年銷售收入已高達6.39億元，利稅近億元。當時在行業里流行一句話，“沒有趙新先，就沒有999。”同年，在南方制藥廠脫離廣州第一軍醫大學后，趙新先選擇轉投解放軍總后勤部，南方制藥廠正式更名為三九集團。

　　鼎 盛

　　　　“教父”總裁的龐大三九系

　　從1998年脫離總后，到2002年轉為中央國資委直屬企業，三九集團從一個長達13年的軍企生涯過渡到一個央企身份，趙新先都掌握著三九集團最顯赫的權力，在日益龐大的“999”實行著最終指揮權。趙新先此時人稱“三九教父”。

　　“我的目標是用‘免煎中藥’在全球營造1萬家連鎖藥店！”當三九藥店在全國醫藥零售占有5%的市場份額時，趙新先開始計劃打造三九集團的全球化服務網。三九醫藥(資訊 行情 論壇)A股成功上市后，趙新先將三九集團的業務全面展開，三九集團成為一個橫跨藥業、房地產業等八大產業的龐然大物。

　　三九集團長時間是趙一人兼四職——黨委書記、總裁、董事長、監事會主席。人事上，最為趙看好的是三九集團的隊伍。趙說，我的這支隊伍經歷了很多起伏，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但是，了解內情的人說，趙有重用戰友和鄉黨的習慣。

　　“三九集團的高額負債極有可能與趙新先的管理有關。因為其在職時一直是一人說了算。”一位分析人士認為。在一人說了算的情況下，趙新先個人被賦予很大的權力。

　　危 機

　　　　三九系陷入困局

　　2005年12月13日，就在業界紛紛為趙新先的被捕而議論紛紛之時，三九企業集團表面仍然是一片寧靜，公司網站的主頁上還掛出了“999居2005年度中國最有價值品牌排行榜18位”的鼓舞性的新聞。

　　但是，其中“孫曉民總經理與集團清欠辦員工座談，探討清欠工作”的消息還是讓人能夠感受到，這個龐大的集團正在面臨一種怎樣的困境。

　　趙留給后任的，是一個龐大企業集團，有著逾200億元總資產、400余家子公司和3家上市公司；涉足“八大產業”，是國內最大的中藥制造商，連續多年的中國500強企業。

　　實際上，早在4年前三九集團已危機四伏。三九集團的首次危機爆發于2001年8月，中國證監會披露上市三九集團占用旗下上市公司資金高達25億元。隨后，三九集團不斷為負面新聞所包圍：挪用上市公司資金被證監會通報、負債率高出現信譽危機、業績下滑遭銀行逼債等等。2003年，“三九系”整體銀行債務被曝高達98億元。

　　據媒體報道，對于趙的離任審計至今未結束，配合三九集團整體重組的清產核資也在進行當中。自去年5月趙新先離任以來，他的繼任者、由國資委委派的孫曉民一直在主導三九集團重組。據《財經》雜志報道，今年10月，孫曉民在三九集團內部座談會上坦承，目前三九與債權銀行的談判雖已到最后階段，但債務危機并未解除。三九債權銀行向媒體披露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截至目前，“三九系”整體對銀行的負債總額已增至107億元。深圳市證管辦有關負責人表示，按照有關

　　混 亂

　　　　“趙氏企業”的醬缸財務

　　“20年來，趙新先在三九集團的個人烙印太深，財務上完全是他一支筆說了算。”一位現已離職的原三九集團高層告訴記者。“其實三九財務太亂，對于5000萬元以下的資金流向，趙自己也未必清楚。但他批出去的錢如果出了問題，必定要牽扯到他。”

　　業內人士認為，三九集團從總公司到分支公司共設五級，但至第三級后，管理就已完全失控。“20年的糊涂賬，查出問題是必然的。”上述人士說。

　　而今三九集團所面臨的，一是繼續審計，一是艱難重組。

　　知情者透露，不說相對透明的三家上市公司被三九集團占用巨款數目驚人，就說其它的小公司更是滿目瘡痍。“銀行貸款過多造成了三九今日被動的局面。”趙新先曾對媒體記者說。趙新先曾一度痛悔，當初如果銀行貸款慎重點，三九不至于身陷泥潭。

　　趙新先倒下了。下一個是誰？

　　但愿沒有下一個！

　　本報記者 王晗 陳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