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石油：最后一席博傻晚宴

　　截至1月14日，泰山石油(000554)在連續9個交易日的跌停中，流通市值極其慘烈地蒸發了18億之多；對于這一事件的利益各方，似乎陷入了一場沒有贏家的博傻游戲……

　　事件回放：

　　2004年12月30日下午2:30左右，一筆大單將泰山石油打到跌停板上，至下午3點收盤之時，500多萬股的賣單將泰山石油牢牢封死在跌停板上。

　　12月31日，泰山石油一開盤即跌停。

　　2005年元旦剛過，泰山石油申請1月4日、5日停牌二天，公告稱這是因為《中國證券報》刊登的《新汶礦業有意入主泰山石油》之文引起的。

　　1月6日、7日，泰山石油剛開盤又被巨量賣單死死地釘在跌停板上。

　　1月10日、11日、12日、13日、14日連續5日，泰山石油一如既往，一開盤即跌停。

　　至此，連續9日的高臺跳水，泰山石油流通市值已經蒸發了18多億。

　　1月17日，泰山石油終于打開了跌停板，成交量急劇放大，單日換手33.16%。但與過往高臺跳水的個股不同的是，跌停打開后并沒有出現巨量快速反彈，而是保持在低位振蕩。

冬日和煦的午后，一位安詳的老人坐在連續 9日高臺跳水的泰山石油股份公司前 攝影：楊光潤

　　博傻者：莊家蔣學明

　　蔣學明， 44歲。1961年11月生，江蘇吳江人，研究生學歷。1985-1990年任江蘇吳江市色織廠廠長，此后三年任吳江東方制衣集團董事長，1994-2000年任上海東盛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2000年至今為東方控股集團董事長。

蔣學明， 44歲。1961年11月生，江蘇吳江人，研究生學歷，泰山石油的莊家。

　　蔣學明號稱是江蘇最大民營企業——東方國際集團有限公司的老板，該集團總資產已超過100億元，并在上海設有管理總部——東方控股集團，與已經崩塌的德隆控股集團相比，它比較低調。東方控股集團聲稱“絕對”控股北方證券，而北方證券卻是泰山石油的第二大股東、最大的流通股股東，持股近2000萬股。蔣控制的東方控股是一家跨地區、跨行業的股份制企業，總資產規模達50億元人民幣，業務涵蓋了金融投資、資產管理、基礎設施建設、國際國內貿易等諸多領域。

據說，泰山石油貢獻了泰安市財政收入的1/3，它在當地舉足輕重。 攝影：楊光潤

泰山石油連續9個交易日的跌停，使北方證券面臨生死打劫。 攝影：楊光潤

　　2005年1月19日，《資本市場》記者來到2005年第一跌停股泰山石油(資訊 行情 論壇)的所在地：山東泰安市。正逢旅游淡季，這里風清人稀，一如日常印象中的小城市。東岳泰山遠遠地被籠罩在薄淡的塵霧中，中國石化(資訊 行情 論壇)泰山石油的6層辦公樓就在這個背景中獨自兀立。

　　正如泰山石油針對此次高臺跳水的臨時公告一樣，董秘李建文和證券事務代表李志清并沒有透露出更多的有效信息。他們表示這些二級市場上的炒作，不在公司可管理和可控制的范圍之內。他們謹慎地推測說，這可能是莊家所為，但拒絕對事件進行分析。董秘李建文強調：“泰山石油的基本面很穩定，沒有巨大波動，應該排除這個致跌因素。”

　　事實上，從市場交易和成交量的變化看，泰山石油的第二大股東，也是第一大流通股股東的北方證券難辭其咎，因為它持有1949萬多股，占總股本的4.05%。

　　在泰山石油遭遇第一個跌停板時，北方證券的活躍身影就納入了人們的視線。

　　2004年12月30日，泰山石油成交756萬元，其中北方證券上海張揚路營業部和赤峰路營業部分別交易了205萬元和180萬元；12月31日，泰山石油成交1312萬元，北方證券南寧建政路營業部、上海赤峰路營業部、廣州黃埔大道營業部分別交易了608萬元、437萬元和221萬元……

　　至此，一個隱藏很久很深的莊家及莊家背后的故事開始顯山露水。

　　誰為魚肉，誰為刀俎？

　　如果誰把證券市場上的資本運作當成一場謀求暴利的賭博，那么，一旦這種冒險的游戲遭遇到市場風云逆變之時，并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博傻游戲常常充斥資本市場，永久的贏家卻寥寥無幾。

　　蔣學明，應該算是其中的一位。他被稱為江蘇省首富，擁有過百億的身家，也是泰山石油高臺跳水之幕后北方證券的操盤者；與曾經坐莊泰山石油獲得暴利的快感對比，現在的尷尬困境顯然是天上地下兩重天了。

　　也許，對市場來說，這不啻為一件好事，泰山石油自此可以走上價值回歸之路。

　　由于蔣學明的坐莊，泰山石油被其一直維持在10元左右的高位，而這與泰山石油的業績支撐顯然背離。從1998年起，泰山石油的股東就再也沒有享受過利潤分紅，每股收益分別為1998年的2厘、1999年的9分2厘、2000年的4角、2001年的7分5厘、2002年的7分、2003年的2分至2004年中期的3分8厘……應該說，業績乏善可陳。

　　就是這么一只股票，在2004年三季報預告2004年凈利將預增50%的利好下，卻出現了高臺跳水的慘狀，這顯然不是情理所致，而是人為操縱。

　　1月18日，泰山石油母公司中石化的董事局辦公室副主任桑菁華在接受《資本市場》記者的采訪時，對泰山石油連續9個交易日的高臺跳水慘狀，表示了無可奈何的痛惜。

　　“泰山石油每跌一個百分點，我們中石化市值損失就超過1億元！”

　　對于泰山石油高臺跳水的原因，他表示并不知道何因所至。據中證報的消息稱，中石化是在泰安市政府的撮合下將把所持有的泰山石油股份轉讓給位于泰安市的新汶礦業集團，進行剝離上市子公司對泰山石油的重組。對此，桑菁華表示了否定。

　　他說，中石化上市之初曾經對香港聯交所作出過承諾，剝離上市子公司一直是中石化必須進行的議題。他坦承，相關的嘗試和研究一直在進行中，但不在成熟的時候是決不會披露出去的。對于這次泰山石油高臺跳水是否與其重組有關，他表示，即使有，消息也不是從中石化出去的，而且，他不認為這是導致泰山石油高臺跳水的原因。

　　有市場人士認為，關于重組的是是非非只不過是莊家為出逃而玩的障眼法。

　　“中國證監會應該對此立案調查了吧？”他詢問般的表示。

　　那么，這場2005年首次眩目的高臺跳水表演，其中的利益格局，究竟誰為刀俎，誰為魚肉呢？

　　莊家算盤落空？

　　也許，在這場高臺跳水秀中，莊家既是刀俎，又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不小心淪為了市場的魚肉。

　　相比德隆系，蔣學明操縱的東方控股，以及東方控股再操縱的北方證券一起在二級市場上坐莊泰山石油，在德隆系全線潰敗的2004年里他們一直相安無事，直到泰山石油高臺跳水之前，蔣一直被認為是現今證券市場上最堅挺的莊家，也被有些媒體稱作是最后一個莊家，如今終于轟然跳下高臺。

　　如果把這放在2004年整個中國大陸股市屢創新低、人心渙散、資金抽離的背景下，蔣的崩塌可以說，既是意料之內，也是情理之中。

　　資料顯示，北方證券是在2002年第四季度進入泰山石油的，后來不斷增持股份。其2004年的逆市增持舉動更讓人費解：由于泰山石油業績連年乏善可陳，在2003年每股業績僅為2分的情況下，注重價值投資的大批基金和機構都已開始紛紛抽身，惟獨北方證券竟然還在2004年上半年增倉400多萬股，比泰山石油更具投資價值的股票不在少數，北方證券為何偏偏要把“寶”押在泰山石油頭上呢？

　　最新數據顯示，泰山石油的人均持股數高達11243股，籌碼集中，形成了一個典型的強莊股利益集團。在市場信心和資金瀕逃的環境之下，這顯然是博傻者的結盟，后果可想而知。除非莊家有巨大資金的支撐，自己護盤，維護高價。

　　然而，市場并不以莊家的意志為轉移。市場環境強壓，合作伙伴相逼，北方證券“自殺”般的拋逃也是迫不得已。

　　早在1999年，泰山石油在3元多的低位時，蔣學明逢低便大舉買進泰山石油，2000年“5.19”行情時，蔣每股獲利6、7元，一年時間就大賺了一把。正是因為這次證券市場的暴利，讓蔣學明2002年借助北方證券再次坐莊泰山石油，如今只好騎虎強下。

　　據透露，蔣學明以種種方式持有的泰山石油遠遠大于現在的報表公開數；2001年初的股票市場形勢還算比較好，蔣學明已經用自然人賬戶分期分批買進泰山石油；2001年底，蔣學明取得北方證券的實際控制權后，又以北方證券的名義，繼續增持泰山石油。

　　2002年初，泰山石油跌至7元。直至2004年末崩盤，蔣學明利用坐莊一直把股價維持在10—13元之間。從這段時間的走勢看，泰山石油類似德隆“老三股”：不管大盤暴漲還是急跌，泰山石油仍然高位整理，但明顯缺乏業績支撐，重組也無懸念，散戶避之惟恐不及；如此高位，一看就知道是莊家通過對倒護盤之功。蔣持有的大把股票就此砸在了自己手中，無法功成身退。

　　高價被套期間，蔣曾經冀望重組泰山石油抽身發財。

　　2003年，蔣出資購得北京現代汽車集團旗下的北京汽車投資有限公司15.56%股權，成為主要股東之一。當時，北汽投正醞釀上市，方式包括買殼、公開IPO等。北方證券人士透露，蔣學明曾力薦北汽投參照國投電力(資訊 行情 論壇)買殼湖北興化的模式來重組泰山石油，如果北汽投能夠成功重組泰山石油，單靠北京現代汽車的驕人業績，泰山石油股價就可能翻番，蔣學明的如意算盤是不僅順利脫身，還可大撈一把；而對于中石化來說，北汽投如能接手，可以加快自己系統內整合進程，無疑也樂觀其成。

　　但蔣學明的能量畢竟有限，左右不了北汽投上市選擇的大局，而且泰山石油盤子太小，再融資也非常有限；另外，北汽投買殼，無疑會將泰山石油的注冊地遷至北京，這是以擁有上市公司為地方政績的泰安市政府所不能接受的。

　　蔣的提議無疾而終，繼續高位深套在泰山石油上無法自拔。

　　其時，市場一直誤以為在德隆三駕馬車倒臺后，泰山石油也許是僅存的最強的老莊股。

　　然而，強莊是需要大量資金支撐的，這就觸到了蔣學明的致命傷。此外，還需要耐心和時機，但證券市場的大氛圍并沒有給予蔣學明這個機會，他的耐心在2004年歲末隨著市場一起崩盤了。

　　資金逼崩莊股？

　　泰山石油股價的堅挺一直依賴于莊家集團的堅持，但2004年12月23日的突然放量使北方證券意識到可能有的機構堅持不下去了，想獨自出逃；作為領頭人的北方證券只能先發制人，“主動”拋售將股價封在跌停板上。

　　沒想到，恐慌性拋售如山雨驟來，勢不可擋。蔣學明已經控制不了局勢和走勢。大勢已去，回天乏術，蔣學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北方證券每日數千萬元化為烏有。

　　此間的另外一種說法是，蔣學明的資金鏈緊張導致無法護盤，使與其合伙坐莊的機構喪失信心，提前出逃，蔣不得不拋售封盤護盤，引發泰山石油9級大跳水。

　　據資料看，蔣控制的東方控股集團注冊資金6億元，注冊地為上海；而東方控股又由江蘇金不換集團公司控制，持股58.34%；蔣學明本人則持有金不換集團90%股份。因此，東方控股被江蘇吳江市稱為“江蘇省民營企業最具競爭力和影響力的企業集團”。

　　資料表明，東方控股集團涉及基礎設施、房地產、軍工、汽車、醫藥、金融等多個領域，投資、控股和管理的企業有30多家。在交通設施上，該集團的投資堪稱大手筆，擁有318國道吳江段、湖州至海鹽一級公路、浙江乍嘉高速公路、杭州繞城高速公路等高等級公路90%以上的權益。2003年2月，蔣耗資19億元收購了安徽省合巢蕪高速公路30年的經營權，2004年12月28日恢復全線通車，但這些巨額投資所產生的收益短時間內無法產生巨額回報。

　　此時，外界已有蔣學明攤子鋪得過開、資金無以為繼的傳言，而蔣坐莊的股票又需要占用大量資金護盤，正值宏觀調控銀根緊縮之時，他的資金鏈越繃越緊。

　　2003年，東方控股集團耗資幾億元收購了北京汽車投資有限公司15 .56%股權，但北汽投旗下的北京現代汽車也沒辜負蔣學明的投資，逆市突進，銷量同比翻番。財報顯示，2003年北京現代實現凈利潤21.26億元，按北汽投占股一半計算，即可獲得10.6億元的回報，因此東方控股當年的投資收益應為可觀；但到了2004年年底，東方控股卻將北汽投的股權作價11億元，轉讓給了李勤夫控制的茉織華(資訊 行情 論壇)(600555)，一個在短短兩年內為東方控股貢獻了超過3.5倍回報的肥肉，為何拱手相讓？這讓業界遲疑不解。

　　市場猜測，如果不是資金鏈太緊，東方控股是不會出讓北汽投股權的。北汽投2005年即將在香港上市，募資6億美元左右。東方控股應該在北汽投上市后再套現，這樣似乎更為劃算。

　　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蔣坐莊的泰山石油開始了驚天動地的崩潰，成了2005年的第一場高臺跳水。

　　蔣資金鏈的繃緊甚至斷裂的傳言，被認為是引發泰山石油高臺跳水的導火索。

　　同時被拖累的還有北方證券，這家新中國誕生后的第一家證券公司，也許就此沉入水底？

　　博傻的自救？

　　到了此時，莊家蔣學明的自救已經像在博傻。

　　從泰山石油的跌停盤面觀察，它的成交量極少，崩盤主要是跟莊家有一定關系的客戶及“老鼠倉”的殺跌行為，而在第二個跌停板上的拋盤較前一日多了4倍，可見他們想急切出局的行為，開始顯現多米諾骨牌效應。

　　泰山石油崩盤，表明蔣學明的主力資金已經難以為繼；而隨之而來的一系列資本運作、股權轉讓的募資自救行為，似乎更像是博傻。

　　據公告，東方控股出售北汽投可獲得11億元的資金，但這11億元的資金是否到位？崩盤關頭為何又不見資金救駕？還是蔣學明另有安排，決定舍棄北方證券？

　　2004年9月9日，東方控股與茉織華(600555)第二大股東(持股30.82%)平湖茉織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簽署股權轉讓協議，受讓平湖茉織華持有茉織華總股本的18%的法人股，轉讓價格為每股5.40元，共計4.22億元，此次股權轉讓結束后，東方控股將成為茉織華的第二大股東，平湖茉織華以持股12.82%退為第三大股東。由于平湖茉織華持有外資股東8838萬股的提案權和表決權，仍為茉織華實際控制人。

　　兩個月之后，東方控股又與茉織華簽訂了備受市場不解的轉讓所持優質資產北汽投股權的交易，標的為11億元。而且，東方控股在收購茉織華股份時承諾支付1億元現金或提供等值的現金等價物作為質押擔保，用以承擔茉織華2004年給閩發證券的1億元委托理財資金的或有損失。

　　前后算來，如此兩筆交易東方控股能套現約6億元，但太顯慢了，茉織華股東大會通過收購北汽投等議案是在2004年12月20日，等股權過戶以后轉讓款到賬還需一段時間，泰山石油恰恰就在12月30日支撐不住開始跳水。

　　實際上，茉織華的業績差強人意，每況愈下。2000年每股收益5角2分，2001年4角8分，2002年2角8分，2003年2角5分，到2004年第三季度已經跌到了1角2分，紡織行業景氣度年年降低，茉織華準備轉型；而東方控股賣掉口中肥肉北汽投不說，為何甘心充當茉織華的二股東呢？

　　莊家蔣學明的自救行為近乎博傻，但誰也阻止不了泰山石油的崩盤，以及連累北方證券陷入生死攸關的境地。

　　據接觸北方證券內部人士的上海媒體透露，自從蔣學明的東方國際控股北方證券以后，北方證券就淪為了他的工具。當時東方國際持有大量的泰山石油，由北方證券購買部分泰山石油，然后進行股票質押貸款，貸款資金再行購買泰山石油，如此循環，東方國際達到了出貨目的。

　　1月19日，《資本市場》記者致電北方證券上海總部，請教泰山石油崩盤一事該作何解釋，一位中年男士說：“泰山石油(股勢)情況不是已經好些了嗎？”接著他說，北方證券現在拒絕一切采訪，隨即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