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欣培 發自上海
低調的安信證券如今卻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
自2010年1月至今年7月份,安信證券共離職33人。其中包括5名首席分析師,8名高級分析師。行業研究共離職25人,涉及18個行業。以60人的團隊計算,安信證券流失了超過1/2的研究人員。盡管流動性大早已成為業內的常態,但一段時間內如此大規模的離職仍引來了媒體與業內的廣泛關注。
安信證券副總裁、研究所總經理李勇解釋,“券商研究員太累了,安信的研究員尤其是首席分析師的離職與其職業規劃有關。”但事實上,這并非分析師離職僅有的原因,薪酬體系、發展瓶頸似乎都成為了離職分析師所考慮的問題。安信證券的離職潮,是種偶然更是必然。而對于頻出走的分析師來說,面臨的選擇又是什么?擁有光鮮外衣的分析師行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群體?
集體跳槽背后
四年前,首席經濟學家高善文(微博)帶領光大分析師團隊集體加盟安信證券。四年后,曾經的團隊僅剩高善文幾人,“嫡系”大多數研究員紛紛出走,現在的安信證券正遭遇著人才流失的“陣痛”。
安信證券副總裁李勇認為,這與研究員自身的職業規劃有關。他多次強調,安信證券研究員90%轉型到了買方機構,包括公私募基金、PE機構等。跳槽同行業繼續做研究員的不到10%。安信證券一工作人員也對時代周報表示,出走的大多是安信證券剛成立時進來的新人,據統計,離職員工中平均從業時間2.4年。經過幾年的培養,逐漸成熟,已經開始對自己的職業方向進行重新評估與選擇。“研究所規模比較小,拓展業務方面存在一定壓力。”安信證券方面表示。
安信證券副總裁李軍告訴時代周報記者,“人員流動是分析師行業的一個常態。并且33人的離職,并非同一時期,而是一段時間內的相繼離職。”但原因似乎遠非如此。有人士指出,安信證券研究人員變化與其薪酬體系不無關系,如果處理不當,后果不堪設想。一位離職研究員告訴媒體,“安信證券研究員薪酬處于券商中等偏低水平,而且內部收入層級過多,收入差距大,顯得有失公平。”據行業內人士介紹,除了高善文的薪酬高外,其余人并不高。
不過,李勇近日表示,安信證券對于新研究員推行了新考核指標,更強調過程而不是結果。對于新入行的研究員,薪酬結構以固定薪酬為主、獎金為輔,保證新員工的工作積極性。
造成離職的又一原因被認為與安信證券研究所重宏觀、輕行業的導向有關。多位離職人員表示,安信證券不重視行業研究,讓很多人感覺到發展遭遇了瓶頸。李勇回應稱,公司一直對行業研究十分重視,招人時也是精挑細選,重點從產業中引進對行業十分熟悉和了解的專業人才。研究所的少量后備力量會從大學應屆畢業生中挑選。
安信證券一內部人士也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很難純粹地說公司重視宏觀,忽視行業。宏觀策略之于安信證券,好比一家飯店的招牌菜。盡管不斷有新的菜肴推出,但最經典的仍是招牌菜。因此只要宏觀策略穩定,其他的任何變動都是可以接受的。這是市場與公司共同作用形成的。這意味著,只要高善文等核心人員所代表的優勢沒有受到影響,其他任何變動都可接受。
不可否認,個人原因或許也成為分析師轉行的因素。李勇曾透露,外界甚至研究所管理層對于處于中間層的廣大普通研究員的評判缺乏清晰標準,各方對于明星分析師的追逐和認可使得研究員拼命努力成為萬中挑一的明星分析師。國內一著名券商的資深分析師就表示,“轉行一般都為入行三年左右的新人,感覺做不出什么成績就會對自己的職業生涯重新作出規劃。而知名分析師轉行的并不多。”
盡管安信證券研究員的離職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業內大多把主要原因歸結為薪酬體系問題,公司沒有良好的激勵體制。面對安信證券的大批離職,大多業內人士倒很淡然,因為在業內離職跳槽早已成為一種常態。
分析師行業似乎進入了多事之秋,從預測偏差、烏龍報告到虛假研報,再到集體離職,外界對分析師的質疑與關注度越來越高。高善文在回應安信證券分析師離職風波一文中認為,從現在的知識和理解來看,人類的經濟社會系統十分復雜,未來無法準確預知,存在相當大的不確定性。因此,絕大多數分析師無法持續準確地預測趨勢,這是現實情況。
而對于一些虛假、烏龍報告,是分析師沒有親自調研還是刻意為之?北京一位資深券商分析師表示,社會變得浮躁,研究報告也越發浮躁。“分析師行業是服務行業,進入的人越來越多,才出現了良莠不齊的局面。但市場是殘酷的,大部分都將被淘汰。”
分析師行業多事之秋
分析師這一行業從無人問津到門庭若市,無非是誘人的高薪吸引著一批批人的加入,但事實上,在他們看來生存遠非那么簡單。分析師的薪酬主要由三部分組成,其中最重要的為基金公司派點。分析師向基金公司賣股票,基金公司為其打分、提供傭金。在這個過程中,分析師付出的不僅僅是研究能力,更需要有效溝通等多方面的能力。“《新財富》明星分析師獲得者,離不開辛苦努力,但更與對方有效溝通有關系。”上海本地一家券商分析師表示。他認為,分析師行業內,最重要的游戲規則就是《新財富》評選、基金派點。
實際上,在分析師行業中,銷售成分占據一半以上。這也解釋了為何新研究員工資比較低。因為他們無法接觸到客戶,只能拿基本工資。而在一些生存質量比較差的券商,絕大部分依靠工資。
機構投資才是分析師真正的服務對象。正如高善文在博文中寫道,“唯有機構投資人才能夠相對準確地評價分析師的價值,理解分析師獨立思考結果和對投資的意義。”針對近期媒體的“審判分析師”,高善文認為,這是一種樸素和可以理解的做法,也折射了社會大眾對投資受損的困惑,以及對分析師群體薪高而眼亂的憤怒。但他指出,他所定義的分析師標準對于分析師來說未必是合理和現實的。
“明確地講,媒體的報道對于分析師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因為外人并不懂工作性質。分析師服務的對象是機構投資者,不是散戶。報告也主要賣給機構,所以股民對分析師沒有任何約束力。”上述券商分析師告訴時代周報記者。真正為分析師打分投票的是機構投資者,他們才是“分析師的工作付費者,擁有評價權的群體”。
“媒體排名的分析師都是名氣不大的,即使是出名的,大多也只是掛個名,相關報告都是出于新人之手。”上述人士告訴記者,真正有價值的報告只會賣給基金公司,不可能隨便被查閱。因此,在他們看來,一些關于分析師的報道更像是媒體的一種自娛自樂,因為分析師的利益捆綁者是基金,二者在相互合作中早已相互了解。事實上,這也是大多數分析師不在乎媒體批判的原因。
分析師行業競爭異常激烈,而成為《新財富》明星分析師幾乎是每個分析師的目標,因為它意味著財富。但畢竟是少數。因此,在預料到自身在行業內無太大發展時,或者感覺太累,轉行成了絕大多數人的選擇。大批研究員或轉向管理崗位、或轉向買方市場早已是行業內公認的做法。上述分析師認為,為了防止心理落差大,大多數人基本不會跳出金融圈,因為這畢竟是高薪的行業。
而對于仍繼續堅守在分析師行業的人來說,無休止的出差調研、參加路演、電話接到吐,每天十五六個小時的工作,也早已成為他們的生活狀態。在外人看來的高薪,在他們看來是合理的勞動所得。
“每天都停不下來,不是不想停,因為停不下。股市每天都有新的變化,客戶群不斷擴大,不得不工作。我老婆總是埋怨陪她的時間少。”一位擁有超過十年研究經歷的分析師無奈地對記者說。
“分析師看似是黃金職業,但是完全沒有時間休息。假設一年可以賺500萬,或者分五年每年賺100萬,我會選擇后者。”上海一位券商分析師說。他同時指出,現在分析師處于一個很尷尬的境地。“推薦的股票不能漲太多,會被懷疑內幕交易。也不能跌太多,會被認為水平不高。”因此,他得出的結論為,或許只有中庸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