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證券市場：六成交易額由境外投資者完成

　　——訪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常務執行董事清水壽二

　　◎ 本刊記者 孫 超 王明猷

　　日本是全球第二經濟大國，它的證券市場建成已經有130多年的歷史。野村證券金融經濟研究所的資料表明，日本股票的總市值位居世界第二，在全球總市值中占8.4%。在日本股票市場中，境外投資者的交易金額占市場交易總額的60%以上，這一比例超過了韓國、臺灣等國家和地區股票市場中境外投資者的交易比例；境外投資者的參與比例提高了股票流動性以及日本股市在全球市場中的地位。所以無論從成熟度還是從規模來看，日本證券市場都是位居前茅的。本期亞洲證券市場欄目，我們采訪了東京證券交易所常務執行董事清水壽二。

　　出生于1950年的清水壽二先生，1974年入職東京證券交易所，2000年任結算管理部長，2002年任執行董事，并兼任株式會社日本證券清算公司董事。2006年至今，任東京證券交易所常務執行董事。他見證了日本經濟的興衰。

　　上世紀80年代日本經濟強勁，但是當90年代末期日本“泡沫經濟”破滅時，它標志著日本“增長奇跡”及其20多年海外商業快速擴張的終結，轉而陷入一輪長達10年之久的經濟蕭條時期，這是自

　　中國股市和東京當年有很接近的地方

　　《中國經濟報告》：有人認為中國目前經濟運行的情況和日本泡沫經濟時期有相似的地方，您怎么看？

　　清水壽二：日本經濟泡沫在上世紀90年代初破滅，當時日本的存款利率很低，流動資金紛紛轉到股票和房地產市場。 　　

　　不久前，我剛參加過在北京召開的一個經濟會議，我演講的題目就是中國今后的發展可借鑒日本的哪些經驗，特別是日本的泡沫經濟、日本的經濟和股票市場的恢復。中國現在的股票市場整體看是好的。中國股市當前行情高漲，可能和東京當年有很接近的地方——東京在泡沫經濟的時候，市值超過了紐約；全球十大銀行中，有好幾家日本銀行；股價一直上漲，隨時買都能賺錢；房價上漲也很快。當初日本也和現在的中國一樣，資金都流入到樓市和股市中去，經濟非常非常好。 　　

　　任何國家經濟的運行都是不斷變化的，應該注意經濟波動的方向。中國是人民幣的匯率問題，大家都知道中國的外匯儲備在全球是最高的，股價、房價不斷上漲，中國的投資者應該關注這些動向以及數字的變化。

　　《中國經濟報告》：您在東京證券交易所工作很長時間，經歷了日本經濟的泡沫的形成、破裂及復蘇，伴隨經濟起伏您有何感受？

　　清水壽二：日本歷史上IPO很多，有時候退市很多，要看經濟的情況，被時代所需要的公司可以上市，不需要的公司要退市，這是我們交易所的使命。當然更重要的是吸引具有成長性的企業到東交所上市，這種企業來上市可以帶動整個市場，也就是上市公司的新陳代謝，各個時代都有受歡迎的企業，有的時候重工業比較受歡迎，有的時候精密制造業比較重要，有的時候是電器行業比較好，有的時候是汽車行業，現在當然是服務性行業非常受歡迎、網絡行業也特別受歡迎。每個上市公司都會根據時代的需要有一些變化。 　　

　　股價可以帶動整個社會，對每個社會的成員都會有很大的影響。股價好，整個社會都喜氣洋洋，股價下跌，大家沒有消費，整個經濟就會低迷。當然股價一直往上走是好事，但是產生泡沫其實也是必然的事。格林斯潘經常會說什么時候是泡沫誰都不知道，只有當泡沫破滅的時候才知道。 　　

　　《中國經濟報告》：日本央行長時期采取比較低的利率政策，因此很多人說是日本的低利率政策導致了全球套利交易的活躍和資產價格泡沫的加劇，您是如何看待日本的低利率政策的？ 　　

　　清水壽二：評價日本央行采取的低利率政策是好還是壞，這需要時間來考驗，可能需要10～20年的時間。低利率政策有一個非常好的作用，就是刺激消費，它確實在通貨緊縮的時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為了刺激消費，不斷降低利率到零利率是日本銀行不得已的手段。低利率政策對日本整體資本市場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現在日本經濟剛剛復蘇，并不是每個人都已經切身感受到了。大家都期盼經濟進一步恢復，打破零利率，恢復日本的正常的經濟形勢。日元便宜，促進了出口，企業就有利潤，股價就會往上漲。日本政府以及央行也一直在考慮采取什么樣的經濟措施。

　　東交所過半交易量由海外投資者完成

　　《中國經濟報告》：據我們了解，東京證券交易所是世界第二大交易所，但是在中國了解的人遠不及世界上其他知名的交易所，能否為中國的投資者簡單介紹一下？

　　清水壽二：我簡單介紹一下東京證券交易所的構成：我們有三個市場，分主板一部、主板二部，是為成熟的企業上市，企業要求有一定的銷售額和利潤規模；還有創業板的mothers市場三個部分，在創業板上市條件最主要的條件是企業今后的發展性。

　　相對于主板市場，Mothers具有“五高”的優勢：流動性“高”，流動性高于主板市場之一的市場二部；價值評估“高”，市盈率(PER)大大高于主板市場；市場成長速度“高”市價總值在2000年以后的5年間增加到10倍，成交金額在2000年以后的5年間增加到54倍；上市企業成長速度“高”；融資功能“高”，共計40家企業在上市后也實施了融資。

　　東交所是一個非常國際化的市場，一半以上的交易量是海外投資者完成的，其中香港投資者是購買主力。相信隨著中國QDII政策出臺和相關產品的推出，東交所也會是中國投資者所關注的市場。

　　《中國經濟報告》：日本的上市公司發行采用的是注冊制，但與其他國家的證券交易所相比，企業在日本上市可能需要花費比較長的時間，是不是東交所政策上的特意安排？ 　　

　　清水壽二：我認為東交所的上市準備時間不是那么長，和其他的交易所時間差不多。我們看中的是企業的質量，可能上市準備有一個過程。

　　東交所隨著時代不斷改革，去年12月引入 Mothers Global 命名制度，以提高外國上市公司的影響力和流動性；今年4月引入外國企業成為新的適用對象的融資融券交易制度，通過引入流動性“預期供需”實現流動性的提升；未來即將引入特種股票上市制度，在表決權上存在差異的外國股票(特種股票)和內部管理形態各異的外國企業可以上市。

　　《中國經濟報告》：如果說要告訴企業去東交所上市，最有說服力的東西是什么？東交所和其他交易所的比較優勢集中在哪？ 　　

　　清水壽二：東交所是世界第二大證券交易所，東京證券交易所國際化進程比其他大的交易所走得比較晚，為了彌補這一點，所以想把具有高度成長性的公司帶到東京證券交易所來。現在日本的個人金融資產有1500兆日元，就想把這些金融資產引入新的投資渠道，東交所的使命就是把1500兆日元金融資產與中國的企業掛鉤，這是我們的主要任務。 　　

　　我覺得大家選擇東交所的時候，可以提高在日本的知名度；對將來與日本企業開展業務有幫助；在東交所上市，可以顯示公司具有完善的內部管理體制、信息披露制度等。 　　

　　我們歡迎所有對日本和東交所感興趣的公司，特別是與日本有關聯的企業上市。比如與倫敦交易所等交易所競爭時，我們就可以打出與日本有關聯的企業到日本上市這一特色。這一個特色對與日本有關聯的企業來說是一條比較容易上市的路。盡管有的企業沒有與日本關聯的業務，當初沒有關注到我們，選擇在其他地方重復上市，也歡迎它們到日本上市。在東交所上市后，企業可以擴大知名度，在銀行貸款方面獲得更好的信用，更容易選拔人才。

　　今年有兩家中國公司在東交所上市了，這兩家公司的CEO也說在東交所上市后擴大了本公司的信用度、知名度。

　　東交所對企業的管理最主要是通過信息披露的即時

　　《中國經濟報告》：日本政府在公司上市的過程中起到什么樣的作用？日本有沒有類似中國證監會的部門？ 　　

　　清水壽二：日本政府在提高東京資本市場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和改善日本個人金融資產的運用效率方面做出很多努力。2006年后半年以來，首相官邸、內閣府、金融廳相繼啟動咨詢機構。

　　但是對于某個企業在東京上市，所有的上市審查和判斷等都是東京證券交易所來做。東交所審核后，審核報告將送給日本的金融廳。日本的金融廳的部分職能像中國的證監會，監督東交所的工作。

　　《中國經濟報告》：日本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和監管有沒有什么成功經驗？ 　　

　　清水壽二：東京證券交易所歷史100多年，對企業的管理最主要是通過信息披露的即時，所以我們非常注意利用內幕消息進行股票操作的情況，我們認為上市公司的信息應該公平、正確。對于進行內幕交易的部門我們注意到的話，對于企業要求的紀律比較嚴格，要求的管理也比較嚴格。

　　《中國經濟報告》：那么在日本上市的公司中，日本本國的企業和海外上市企業是什么比例？海外的公司有沒有傾向于某個行業或地區？ 　　

　　清水壽二：簡單說，東交所上市的99%的企業都是日本國內的，1%的企業是國外的。日本國內的企業一般都是分布在國內的大城市，比如東京、大阪、京都、名古屋等。行業是所有行業都有。所以東交所上市公司里面，所有行業的公司都有。對外國公司來講，最活躍的時候是20世紀90年代，最多時有127家外國公司在東交所上市，現在情況是25家，其中有2家中國公司。

　　《中國經濟報告》：那其他企業退市的原因是什么？

　　清水壽二：做退市決定的是公司或者股東，但我們肯定企業在交易所上市有一個社會責任，所以退市決定是公司的判斷。 　　

　　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泡沫經濟的時期，國外公司在東交所上市。原來日本的市場很活躍，后來美歐等地市場越來越好，很多公司都回歸了。他們上市的成本大于流通交易量不活躍帶來的微薄收益，所以他們選擇退市。他們都是重復上市，他們在自己的國家上市，同時也在東交所上市，所以他們都回歸了。目前日本經濟運行越來越好，海外到日本上市的公司也會越來越多的。

　　中國人比日本人更關注資本市場

　　《中國經濟報告》：日本市場中的創業板的交易金額和流動性都非常高，對上市公司的靈活融資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您能對中國即將在深圳推出的創業板市場提供一些建議嗎？ 　　

　　清水壽二：我們東交所的創業板mothers，是一個面向新型企業的板塊，所以未來發展好或不好的企業都有可能來上市。這樣就把有成長性和風險性的企業同時拉到mothers上市。發展很好的中小板企業將來同樣可以在主板上市。有些企業業績不是很好，給我們帶來不良影響。另外，東交所剛開始設立創業板的時候也有矛盾，是增加上市公司的數量，還是控制風險。太放松上市的條件，會影響交易所的價值。 　

　　像我們mothers一樣的，倫敦有AIM市場，它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市場，但它的風險同樣是非常大的。對深圳即將推出的創業板的建議，就是風險與收益是并存的，控制風險的同時搞好市場是比較重要的。抓風險還是抓數量，主動權在交易所，是每個交易所自己決定的。

　　《中國經濟報告》：東交所一直在積極拓展中國的市場，您有沒有對中國資本市場的看法及想對中國的投資者說的話？

　　清水壽二：中國資本市場具有非常大的潛力，上次到日本的一個中國投資者寫了一個報道，我看了后覺得中國人比日本人更關注資本市場的事。所以有這么多關注資本市場的群體，中國的資本市場發展會更快和更成熟。這是我的感覺。如果中國企業到日本上市，我們會完善自己的市場，使市場更加國際化，使他們更好地利用日本的資本市場。來北京這么多次，感覺中國對投資者風險教育都很重視，如果有什么需要東京證券交易所幫忙的事，我們愿意做中日之間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