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遺憾的話,可能就是2006年沒有把公司送到國外上市”,至此處,53歲的上海超日太陽能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超日)董事長倪開祿,激亢地對時代周報說著,而IPO失敗所打擊的不僅是他,更是太平洋證券。
7月15日,中國證監會發審委發布第48次會議審核結果公告,公告顯示:上海超日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首發)未通過。
這是證監會發審委自去年9月16日暫停IPO(首次公開上市)申請后召開的首次會議,業界曾猜測,上海超日因其為朝陽性產業的特點,獲通過概率較大,但后來被否的事實,卻在嘲弄上述猜測。
上海超日的意外落單,讓倪開祿欲借力資本市場的計劃暫時擱淺,而作為主承銷商的太平洋證券(上海交易所代碼:601099)首單IPO業務便告“落馬”,亦陷入雪上加霜的局面。
追蹤上海超日的上市之路,一家毫無資本市場經驗的企業與一家同樣缺乏IPO經驗,且正在飽受詬病的券商綁定,從一開始,就布滿著諸多隱患。
太平洋痛失IPO
預先披露的招股書(申報稿)顯示,上海超日計劃募集約6億元資金,全部用于投資洛陽超日年產100MW多晶硅太陽能電池項目,同時加上2006年引進的年產20MW單晶硅電池片生產線,倪開祿藉此以完善公司在太陽能電池領域的上下產業鏈,但7月15日證監會網站的一文公告,讓倪的計劃無限押后。
至今,在上海超日位于上海市奉賢區南橋鎮工廠內張貼的一份關于上市申請被否的安撫文件中,依然透露出公司管理層對結果的出乎意料。
上海超日2003年涉足太陽能產業,經過幾次增資擴股,公司逐步具備產業規模,目前經營范圍包括太陽能材料、太陽能設備、太陽能燈具等產品,在國內,同類型企業有無錫尚德、天威英利、江蘇林洋以及天合光能,而上海地區成規模的唯此一家。
至少從目前所呈現的事實來看,上海超日在上海本地占盡優勢,除了屢獲產業資金的扶持以外,地方政府亦希望借其樹立新能源產業形象的典型。
在2009年上海市政府提出的六大產業振興計劃中,著重強調了對新能源產業的扶持,上海超日依靠企業實力,成為被選中的唯一一家太陽能企業,除了資金上的扶持,亦在無形中對品牌做出肯定,今年4月初,市府領導為調查新能源產業的發展狀況,造訪上海超日。倪不斷向記者強調,“各級領導對超日非常重視”。
記者查閱招股書得知,上海超日近三年的財務數據呈高速增長趨勢,數據顯示,2006-2008三年年營業總收入分別為44011.2萬元、72257.3萬元和126987.8萬元,年增長率超過80%,同時三年的凈利潤也一片大好,分別是1671.7萬、8271.6萬和8612.9萬。高速的慣性增長,致使現有的廠房和生產線捉襟見肘,因此,倪欲借資本市場來突破企業發展瓶頸。
事后看來,上述優勢在IPO申請過程中均未奏效。
上海超日三疑點
究竟何種原因,阻礙了一家看似前景良好的企業的上市路徑?
當原本期望頗多的一家企業走向另一軌道時,企業肌體的健康狀況被重新審視,在所有公開猜測中,最具備探討價值的疑問集中在三點。
一是在2008年下半年多晶硅價格暴跌的市場下,上海超日毛利率下降幅度卻低于同行。其二,招股書中“簡要合并現金流量表”一項中顯示,“收到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數額巨大,(2006-2008年分別為11533.6萬元、29940.3萬元、19563萬元)而招股書中并未說明巨額資金來源,外界猜測上海超日可能財務并不獨立。第三,上海超日新擴建廠房為租賃,存在拆遷的風險。
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專訪時,上海超日董事長倪開祿對上訴質疑皆不認同,倪解釋稱,無錫尚德等行業大型企業在簽訂多晶硅原料進口時,往往是訂立長期合同,鎖定價格和供貨量,但原料價格下降時,從成本上就已不占優勢,而超日并不儲備,多為“現買先做”。
而對新擴建廠房的拆遷風險,倪站在其超過200平米的辦公室窗前,用手指著超日工廠邊一塊土地告訴記者“這些我都買下來了,我怎么會沒有土地呢”。但記者問及招股書中所述兩塊土地為何不收購,倪表示“沒有必要”。
事實上,涉及巨額資金的流動一項更值得探討,倪對此向記者透露,“這些都是政策支持”,但很顯然,過億的政策扶持資金已遠遠超出一般意義的數額。
倪開祿對上海超日可能是因2006年進口違禁碎硅片被罰,而被發審委否決的推測也加以否認,“發審委的人看都沒看這項,這根本不算什么事情”。倪本人推測,發審委是因不認同上海超日洛陽項目上馬速度,而最終不通過,“在提問過程中,他們這個問題問得比較多,發審委的人對這個行業前景并不了解”。
但一位接近發審委核心的人士告訴記者,問題還是出在上述提到的廠房租賃風險,其看過招股書后對記者直言,“這個招股書簡直做得太不好了”。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上海超日的輔導上市為其主承銷商太平洋證券首單IPO項目,自2007年底上市以來,太平洋證券一直以經紀和資產管理業務為主體,對IPO從未涉及,國內一券商保薦人告訴記者,在國內投行市場,太平洋證券屬于新興券商,規模尚小,“上市輔導作為專業的投行業務,積累和經驗才是鑒定一家券商投行部實力的有效指標”。
是否更換保薦人未定
在與倪開祿交談過程中,倪一再強調其對資本市場缺乏了解,而整個輔導上市的相關條款,則交予所委托的浙江天健東方會計事務所打理。
一個缺乏資本市場經驗的企業主和一家在IPO業務毫無建樹的券商,共同催生出一樁奇特的失敗上市案。
按照招股書中地址,時代周報記者于20日登訪了與上海證券大廈一街之隔的位于國家開發銀行大廈的太平洋證券辦公室。
太平洋證券此次為上海超日項目提供上市申請的保薦人分別是魯元金和汪剛友兩人,其中魯元金為主要保薦人。記者詢問如何評估近兩年上海超日的發展業績,魯推脫說并不清楚,記者追問,作為主承銷商保薦人,對輔導企業運營狀況不明,為何要簽字?魯表示其只是一個執行者,決策權不在他身上,而具體誰為此項目的決策人,魯不予回答。
事實上,緊俏的保薦人市場,把券商市場引至另一局面,按照監管部門規定,保薦人職責包括推薦上市、對企業盡職調查、審核報告等諸多事宜,但往往只是淪為對遞交報告簽字,這無形中疊加了上市企業和券商本身的風險。“但也并非行業慣例,把關嚴格的券商還是會從源頭把握住的”,之前所提及的一券商代表人解釋道。
自上市以來,太平洋證券業務一直徘徊不前,太平洋證券2008年財報顯示,全年虧損6.68億元,而2007年的凈利潤為7.5億元, 一證券業資深人士告訴記者,近期太平洋證券的業務處于僵持態勢。
事實上,即使主營業務徘徊不前,太平洋證券依舊以承銷商的身份,介入毫無基礎的IPO上市業務中,“不管怎么,作為一家已上市的綜合性券商,券商的四大業務都不齊全的話,很難說得過去”。
對于錯失IPO資格后的打算,倪開祿給出四個字:改進、繼續。倪表示,上海超日仍將在最短期限,重新遞交申請,按照證監會規定,這個期限是六個月,而對于是否將更換保薦人,倪保持緘默。
不管怎么,這種結局對于雙方都不利!
時間回到三年前,當年上海超日委托香港一家投行,拿到海外上市的資質,同時亦通過了商務部的審批,但最后,倪開祿轉向國內資本市場,“我希望做國內新能源的第一股”,而恰是這個決策,使上海超日上市時間推遲三年。
“事后,(未通過審核)有人說是太平洋證券的原因,有人說是因為我們,我也不做評價。”倪開祿說道。
一個需注意的背景是,太平洋證券于2007年與上海超日接洽,一年之后,太平洋證券因牽涉“王益案”而被媒體推向輿論漩渦,近期作為券商卻與某財經媒體負責人被綁架的案件扯上了關系,于是再次被推至風口浪尖,即使到現在,太平洋證券盤根錯節的復雜內幕仍然不為人所知。
對于如何評價太平洋證券的工作,倪同樣拒絕回答記者,但不管如何,之后的幾個月中,未來的前景不明將考驗這對昔日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