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興艷

　　新鴻基事件已從家族內斗、家族傳承升級到官商勾結

　　自古豪門多恩怨，有些恩怨因情而生，有些恩怨因事而生，有些恩怨因財而生，有些恩怨迷霧重重，讓外人看不清底細。

　　香港新鴻基郭氏兄弟之爭，持續4年多，依然迷霧重重。或許一切都要等待香港廉政公署的調查、起訴之后，才能讓人明了。

　　事件的最新進展是，繼3月29日新鴻基聯席主席、郭炳湘兩個弟弟郭炳江和郭炳聯及香港政務司前司長許仕仁，被廉署拘捕并獲保釋后，郭家老大郭炳湘也于5月3日晚被廉署拘留，但很快獲保釋回家。有消息稱，其弟被拘捕，或因他的舉報。

　　一出兄弟相爭互斗，到官商勾結現形，打擊貪腐甚至地產霸權的粵語大戲，正在香江上演。

　　老母重新掛帥

　　聳立在灣仔港灣道的新鴻基中心，樓內一如既往人來人往，保安人員在通往總部高樓層的電梯口處來回踱步，繁忙中透出絲絲緊張與神秘。

　　大堂外，“鴻基永固”牌匾正對面，幾十張折疊椅散落在臨時傳媒區內。3月29日郭家老二和老三郭炳江、郭炳聯以及香港政務司前司長許仕仁被廉政公署拘捕保釋后，這里便成為媒體的焦點和據點。

　　有趣的是，五六名香港記者并未安坐于此，反而坐在停車場出口的臺階上，隨時等待新鴻基地產核心人物的出現。上周六(5月5日)，郭母鄺肖卿和三子郭炳聯便被發現乘車到達總部，停留數小時后離開。

　　這可能是市值超過2500億港元、香港最大房地產商新鴻基地產(00016.HK)最嚴峻的時刻。

　　適逢上市40周年大慶，郭家三兄弟及高層陳鉅源卻相繼被廉政公署拘捕調查，部分人士有可能面臨刑事起訴。而去年12月才正式退休的郭老太鄺肖卿，隨時將以83歲高齡重新掛帥。

　　接近郭氏家族的消息人士昨日則向《第一財經日報(微博)》表示，鄺肖卿女士返回新鴻基中心，是表達對郭炳江和郭炳聯的支持，“事實上，她時不時這樣做，借此關心公司情況、激勵士氣和向高層員工打氣。”該人士說。

　　該人士還說，熟悉郭氏家族的人都知道，郭老太是郭氏家族一家之主，她對郭氏家族基金的意愿已在2010年的基金重組中反映，將基金股權平均分為三份，老大郭炳湘的家人獲得其中一份，郭炳湘自己則無緣該財產。

　　港交所信息顯示，郭氏家族信托基金持有新鴻基集團42.88%股權，價值高達1082億港元，均分三份每份至少360億港元。

　　揭秘者羅生門

　　5月4日，新鴻基地產主動發布公告稱，非執行董事郭炳湘被廉政公署拘留并獲保釋。

　　廉政公署隨后回應稱，被拘捕的該上市公司高層人員，懷疑他與該上市公司兩名高層行政人員及一名香港政府前主要官員的貪污案件有關。

　　現年61歲的老大郭炳湘，此前一直被傳是向廉署揭發兩兄弟和許仕仁的告密者。被廉署拘捕前兩日，他還高調接受外媒訪問，撇清與許仕仁的關系，并稱未受到廉署調查。

　　香港媒體報道稱，郭炳湘被抓是廉署上演的“苦肉計”，一方面洗脫其告密者的嫌疑，一方面令郭炳湘成為“特赦證人”，在獲得香港律政司的“免起訴書”后，可在以后的作供中暢所欲言而無后顧之憂。

　　有接近廉政公署的人士向本報分析稱，此前拘捕兩兄弟和許仕仁，廉政公署措辭嚴厲，表明他們涉嫌貪腐，包括涉嫌觸犯《防止賄賂條例》及公職人員行為失當罪行。而此次拘捕郭炳湘，只表明他與該案有關，顯示出輕重有別，認為上述報道解釋“可以參考”。

　　報道還稱，廉政公署最快5月底、最遲7月在執行處首長李銘澤退休前落案起訴相關人士。同時，郭炳江、郭炳聯兄弟已組合新律師團隊以應對訴訟。若屬實，郭氏三兄弟法庭上互相指證的情景恐將出現。

　　王子的復仇

　　實際上，郭氏三兄弟早在2008年便曾對簿公堂，當時的案件更可能是此次地震的導火索。

　　2008年2月18日，新鴻基地產發出通告，指主席兼行政總裁郭炳湘因個人理由暫時休假3個月，職務由兩弟分擔。

　　2008年5月15日，郭炳湘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請臨時禁制令，阻止董事會就終止其職務一事進行投票，但最終敗訴。

　　本報取得的法庭傳票顯示，郭炳湘作為原告，新鴻基地產、郭炳江、郭炳聯以及其他5名執行董事和9名非執行董事均成為被告，其中包括恒基地產主席李兆基。

　　郭炳湘稱，他自1990年起便擔任集團董事會主席和行政總裁，自2007年5月起，兩個弟弟多次對他改善公司管治和增強透明度的做法表示不贊同，包括對公司旗下國際貿易中心的租賃、試圖調查為何新鴻基總是將建筑工程分包給特定的建筑商，以及試圖調查一塊新界土地的收購程序。

　　傳票稱，這塊位于新界的土地最終被新鴻基收購，但奇怪的是賣方曾直接聯系執行董事及被告之一陳鉅源，陳表示沒有興趣，隨后公司卻通過陳介紹的一家公司，以更高的價格買入該地。

　　今年3月19日，陳鉅源因涉嫌觸犯《防止賄賂條例》被廉政公署拘捕，有報道猜測，正是郭炳湘披露的該地收購情況引起了廉政公署注意和調查。

　　以往報道顯示，郭炳湘提出加強公司管治期間，正是與其“紅顏知己”唐錦馨打得紅熱之時。2008年，郭炳湘企圖將唐引入董事局，最終引爆家族決裂、兄弟爭產，郭炳湘最終被踢出家族權力和財產核心。

　　綁架后遺癥？

　　郭炳湘稱，兩個弟弟在2008年1月與他會面后告知，一位斯坦福大學的醫生Maldonado診斷出郭炳湘患有“雙相情感障礙”，也稱為躁狂抑郁癥，因此他不再適合擔任公司主席和行政總裁的職務。

　　郭炳湘隨后向其母親和兩位弟弟提出，愿意休假3個月，并在此后向董事會提交至少兩名醫學專家意見，以供董事會判斷他是否需要離職。

　　郭炳湘及其家人對其身體健康的擔憂，要追溯至15年前的綁架案。

　　1997年9月29日黃昏，當時46歲的郭炳湘，在獨自下班驅車回家途中被綁匪掠走。郭老太鄺肖卿最終向“賊王”張子強等綁匪交出6億港元贖金換取郭炳湘獲釋。

　　當時媒體報道稱，郭炳湘被綁匪拳打腳踢，且被關在木箱內，每天只有叉燒蛋飯可吃。綁匪開價10億，最終同意6億港元放人。

　　這一綁架事件郭家并未報警。但2009年兩名自稱是張子強同伙的人串謀勒索郭炳湘太太李天穎，要求交出余下4億港元贖金。李報案后該勒索案于去年展開審判，李天穎在庭上作供，爆出郭炳湘被綁架事件。

　　郭炳湘堅稱，他在休假3個月期間，咨詢了多名專家，均駁斥了Maldonado的診斷結果，認為他沒有任何的精神失常。他向法庭表示，他于2008年5月8日向董事會呈交醫學專家意見，但遭到董事會拒絕。

　　香港高等法院在隨后即5月23日的判決中稱，撤銷董事、主席或行政總裁屬于公司內部管理，法庭將讓董事會決定內部管理事務。若郭炳湘對董事會決議不滿，應通過股東大會來解決。

　　2008年5月27日，新鴻基地產董事會表決罷免郭炳湘主席兼行政總裁的職務，改由郭老太鄺肖卿接任。2011年9月，郭炳江和郭炳聯擔任聯席董事會主席，郭老太不再擔任董事。

　　被踢出核心決策層后，郭炳湘只擔任非執行董事。令他更絕望的是，2010年10月郭氏家族信托基金突然重組，郭老太作為基金全部受益人，郭炳湘的家人、郭炳江和郭炳聯各占三分之一，郭炳湘不再是價值逾1000億港元的家族信托基金受益人。

　　新鴻基地產2011至2012年中期年報顯示，郭炳湘去年財政年度的收入僅為10萬港元董事袍金和其他酬金約3萬港元。

　　官商勾結浮現

　　但由于牽涉到前政府高官，新鴻基事件已從家族內斗、家族傳承升級到官商勾結。

　　香港政務司前司長許仕仁，是廉政公署38年歷史中拘捕的最高級別前官員。據香港媒體報道，許仕仁出身名門望族，熱愛享受生活并與郭家多年相識，2004至2005年期間還擔任新鴻基地產旗下九巴公司董事。報道稱，許涉嫌多年來向郭氏兄弟提供政府機密，有超過1億港元的不明信貸。

　　報道還稱，廉政公署為深入追查案中可疑賄款的流向，此前更向香港證券商發信，要求提供最早被捕的陳鉅源及其妻兒、許仕仁及港交所前高級副總裁關雄生的交易記錄。

　　有在業界多年的香港基金經理向本報表示，新鴻基地產到底是個別董事私下獲取利益還是有主謀授意進行官商勾結仍在調查中，相信此案牽連廣泛需時較長。

　　他指出，市場以往普遍認為新鴻基地產是藍籌中的藍籌，比其他地產股的估值都高，目前雖然運作問題不大，但商譽和溢價方面都會出現變化，相信短期內不能扭轉。

　　新鴻基高層被捕后，股價已從3月19日的115.8港元下跌23%至89港元，市值蒸發709億港元。該基金經理認為，目前新特首上臺后，市場普遍認為會有一番新的形勢，包括土地供應將增加，預計新鴻基地產難以迅速止跌。插圖/蘇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