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時

　　香港，2011年6月8日。一只1989年上市的中國概念股，綠森集團(下稱“綠森”，00094.HK)在停牌了兩天之后，6月8日一開盤，股價便幾乎腰斬——由前一個交易日的2.8元，跳空至1.5港元開盤。

　　6月8日當天，該股股價最低曾跌至0.5港元，跌幅超過82%，最終報收1.03港元，下挫超過63%。該股當天的成交量也由以往幾萬股激增至幾千萬股，明顯遭到投資者的瘋狂拋售。

　　隨后幾天綠森在作短暫反彈后開始逐步向下，至上周五，該股已經跌至1港元，比6月2日的收盤價2.8港元勁跌了64%，以公司現有發行股數約7.79億股計算，其市值蒸發超過14億港元。

　　綠森的遭遇源自其母公司嘉漢林業(TRE)，一家在加拿大上市的中國林業公司。早在6月3日該公司便遭遇了狙擊，股價一天內下跌了64%。引發綠森及其母公司嘉漢林業遭到大肆拋空的，是一家位于香港，名為“渾水(Muddy Waters Research)”的對沖基金機構。

　　綠森拋空激增50倍

　　渾水公司此前公布一份調查報告指出，嘉漢林業涉嫌夸大資產、偽造銷售交易，詐騙數十億美元的資金，更稱其為“龐氏騙局”的翻版，建議投資者“強烈賣出”該股。

　　渾水公司創辦人卡森·布洛克(Carson Block)在接受海外媒體采訪時，毫不掩飾地承認，手頭持有大量嘉漢林業的空倉。

　　布洛克甚至表示，盡管隨時可以中止這些空倉，但他希望該公司股價跌至零，而且渾水公司背后的客戶也在大量拋空該股。按照股價下跌60%計，無論是渾水公司，還是與其一起行動的空方，均受益匪淺。

　　渾水公司在此役中到底收獲幾何？卡森·布洛克始終不愿正面回答。但是在香港對沖基金界，已經有人將之封為小“空神”，以此來對應2008年金融海嘯中以看空而著稱的華爾街“空神”、對沖基金管理者約翰·保爾森。

　　嘉漢林業亦與保爾森相關，只是這次他為大量嘉漢林業股份的持有者，而外界預計，此次事件或將給保爾森帶來近5億美元的損失。

　　顯然，嘉漢林業之后，被港交所列入拋空名單的綠森也是賣空者的主要打擊目標。

　　根據港交所的公開資料，直至6月2日，綠森通常每天的拋空股份也不過6000股左右，但在6月15日，拋空數驟然升至30萬股，是過往拋空股數的50倍。

　　即使在嘉漢林業與綠森先后出公告“澄清”渾水的指控后，在上周五拋空股數也達到了15萬股，是6月2日當天的25倍。

　　從整體股票交易額來看，在6月8日復牌前，該股全天交投較低，僅在數十萬港元，但在6月15日及17日，則驟升至約3000萬港元規模。

　　馬世民損失慘重

　　目前尚不了解渾水公司是否同樣拋空綠森——但可以肯定的是，綠森的前三大股東：嘉漢林業、湛思投資管理(國際)有限公司(下稱湛思投資，GEMS，General Enterprise Management Services Limited)以及亞洲資源基金(Asia Resources Fund Limited)在剛剛過去的兩周損失慘重。

　　根據港交所披露的統計，上述三家公司分別持有綠森63.6%、13.36%及12.46%的股權。

　　此外，綠森在今年4月發布的2010年年報中披露，日本政策投資銀行(Development of Bank of Japan Inc。)擁有亞洲資源基金46.50%的權益，這樣看來，日本政策投資銀行亦成為綠森“苦主”。

　　不過，上述可能還只是表面所見，除了綠森大股東之外，就時下情形來看，在此輪對沖基金拋空中損失巨大的還包括綠森的非執行董事馬世民。

　　根據本報記者調查，湛思投資實際即馬世民個人創辦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目前規模約8.5億美元，而綠森的第三大股東亞洲資源基金也正是由湛思投資管理。

　　除旗下兩只基金投入重金外，馬世民個人在今年4月4日至12日的短短8天內，增持綠森股份達134.6萬股。這位香港和記黃埔的前任董事總經理目前還兼任長江實業(00001.HK)的非執行董事，是李嘉誠(專欄)的座上賓——盡管如此，也不能避免他的重倉股被對沖基金大肆做空。

　　海外中概股良莠不齊

　　綠森的遭遇只是近期以來頻頻遭受狙擊的海外中國概念股中的一例。渾水公司此前已經獵殺四只在美國的中國概念股，其中包括東方紙業(ONP)、綠諾科技(RINO)、多元環球水務(DGW)和中國高速傳媒(CCME)，其中三家已經被交易所停牌或摘牌。這些輝煌的“戰績”，也令這家名不見經傳的調查公司聲名鵲起。

　　例如，渾水公司在調查綠諾科技的報告中就指出，綠諾科技偽造虛假合同、虛報銷售收入、管理層挪用上市募集資金購買豪宅等行為。而這些指控后被綠諾科技管理層證明為事實。

　　此外，中國高速傳媒也被渾水公司調查出存在財報造假，并已于今年5月份被剔出了納斯達克主板市場。

　　而此次嘉漢林業則是渾水公司迄今為止摸到的海外中國民企股中最大的一條“魚”。

　　與遭到攻擊的上述四個案例有所不同，嘉漢林業的資產規模遠超上述幾家公司。在股價暴跌之前，嘉漢林業的市值已逾70億美元。

　　當然，嘉漢林業在遭到渾水公司的負面報告攻擊之后，反應也大大不同，公司立刻積極應對，成立了獨立調查委員會，并聘請了外部顧問參與到針對渾水公司控訴的調查中。

　　不過，渾水公司顯然有備而來，在嘉漢林業第一季度業績會之后，渾水公司迅速發布了長達三頁長的聲明，逐條對嘉漢林業管理層在會議上對分析師們的含糊其辭進行了反擊，要求公司提供更為具體的證據以證清白。

　　恢復信心需要時間

　　基金經理方芳對本報記者指出，之所以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在海外遭到對沖基金的追殺，也確實反映出了部分企業本身的“不爭氣”，但是這種個別現象并不代表全部。方芳所在的美國對沖基金Straus長期對海外上市的中資概念股頗有研究。

　　經過一輪輪“渾水事件”后，方芳認為，中國概念股在外國市場的聲譽也的確受到重創，恢復元氣需要一段時間，不少海外投資人現在還處于恐慌狀態，對中國公司信心的建立要有一個過程。

　　方芳表示，海外市場也出現了不少具有潛在投資價值的公司被夾在“渾水”中倒掉的情況�，F在海外中國概念股的估值都偏低，好的、壞的，市盈率(P/E)一律都降至單位數，有的甚至還是5倍以下。這樣的估值對于好企業長遠來說是不正常的，從長遠來講，如果能淘汰那些做假的公司，清理一下市場，對投資者來說倒未必不是件好事。

　　與此同時，也有一些自認被市場“錯殺”的中國公司開始選擇私有化方式來解套。近期以來，大約有10家中國企業的大股東宣布了私有化。

　　上述這些企業家在資金上得到了像貝恩(BAIN)、得州太平洋集團(TPG)這種大型PE(私募股權基金)，以及國家開發銀行等機構的支持。

　　“他們以該種行動來顯示，公司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公司也不能忍受這種在海外市場的不公正待遇。此外，這也是對唱空機構的一種回擊�！狈椒纪嘎�，如果長期這樣下去，在海外市場退市可能是種趨勢，除上述十來家之外，不排除還有更多的公司選擇此道路。

　　“渾水”爭論

　　對于渾水這種先賣空某股，然后再發出打壓股價的研究報告的做法，有資深律師指出，只要相關報告基于真實信息而做出，這種做法就不違法。不僅不違法，這種做法還屬于公眾監督的一種形式，而且各國證券交易所通常會歡迎和考慮這種經證實的舉報。

　　一些不是很了解中國企業的海外對沖基金在這波風暴中采取了抽身的決定，香港一家私募對沖基金公司的董事總經理桑尼說，有些中國概念股可能是被低估了，但目前還不是入市撿便宜貨的時候。

　　但另一邊，有一些較為進取的機構已經開始著手抄底。桑尼向本報記者透露，一些中國基金以及駐地在香港的基金已經開始買入這些中概股。

　　究竟是抄底還是觀望？申銀萬國聯席董事鄭家華認為，散戶最好要小心行事。他認為，在現時大盤走低、許多好股都出現超值的情況下，綠森這種具有“不明朗因素”的超跌股未必是第一考慮。同時他認為，綠森造假的機會比較小。

　　“綠森持有的是嘉漢林業海外的，例如位于新西蘭林場的經營、采伐權，而針對海外資產進行造假我認為沒那么容易。所以，相比母公司嘉漢林業來說，我反而認為綠森更值得買入�！编嵓胰A說。

　　綠森則于6月20日晚間向港交所披露了公司在南美洲蘇利南和新西蘭的具體業務進展情況，其中，新西蘭約1.1萬公頃的輻射松種植場，已開始采伐工作，并銷售木材。綠森在公告中重申，截至今年3月底，公司未經審核現金結余約5.51億港元。

　　發布上述消息后，昨日綠森股價漲幅達15.9%，至1.02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