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格局、布局、步局”三局觀的郭臺銘,其行走中國大陸的“步局”被打亂了嗎?
被動加薪之后,關于代工巨人富士康的各種傳言繼續發散。河南建廠,深圳基地搬遷——這些被撩撥起來的公眾想象,也許只能被最終證明為一場集體的臆測。至少從富士康臺灣母公司鴻海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2317.TW)披露的今年一季度大陸投資詳情來看,不僅富士康針對包括深圳在內的大陸沿海主要城市的追加投資仍在繼續,其從沿海向內地以及中西部各省市投資擴張、延伸的戰略也仍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而河南只是其未來“布局”中可能發生的一個局部。
事實正在朝著公眾想象的相反方向發展。
鴻海公開數據顯示,僅今年一季度,鴻海自臺灣匯出赴大陸地區投資金額已累計達3.0359億美金,涉及11個工廠項目中既包括深圳、上海兩大發達城市,也包括中山、煙臺、淮安、重慶等內陸或沿海新興城市,暫時未見具體投資河南的金額披露。其中鴻海轉戰大陸的第一站深圳,仍是投資的核心區域,在11個項目中占了4個,包括富金精密工業(深圳)、富士康精密組件(深圳)有限公司、富華杰工業(深圳)有限公司、富泰華工業(深圳)有限公司等四家子公司。
富士康多名人士坦言,這些新追加的投資說明,富士康深圳沒有萎縮的跡象,而這也沒有影響到它擴張的步伐肆意地縱橫中國大陸。
因為,3億多美金只是鴻海匯往大陸轉投資的一小部分。數據顯示,2010年經由臺灣“投資部投審委”核準的鴻海匯往大陸投資金額為36.6683億美元,除去已經匯出的3億多美元,還有33億美元——這是一筆有想象力的投資。
本報根據可供公開查詢的資料統計,鴻海在大陸的子公司已經達到至少80家,幾乎覆蓋了除新疆、西藏、甘肅、青海等西北省份外的華南、西南、華東、華北、華中地區。此80家公司中,大部分為100%控股公司,另有部分是絕對控股或局部參股。
被“假設”的深圳搬遷
河南將取代深圳,成為富士康深圳30萬代工大軍的接力棒?
制造這個假設的是一則關于河南鄭州、鶴壁等市正在力爭富士康“落戶”本地的消息。媒體據此臆測說受制于成本壓力,富士康將停止在深圳的招工,使其當地代工群體由40萬減到10萬,并將30萬產業工人整體搬遷至勞工輸出大省河南。
不僅富士康官方對此予以了否認,此消息也普遍遭致深圳周邊制造企業人力資源經理們的懷疑。
一位長期在珠三角人才市場出沒、負責勞工招聘的深圳鞋廠負責人任先生駁斥了富士康深圳“停止招工”的論調。他告訴記者,就在不久前的一次招聘中,他還與富士康招聘人員狹路相逢,在一次爭奪一個70人規模的勞工“團隊”失利后,“富士康就急了,因為最近找工作的人少,一下能招到這么多人的機會不多,大家招工壓力都很大。”
7、8兩個月被認為是招工“淡季中的淡季”,任先生說,今年春節以來,深圳大小制造企業的訂單都在回流,而且由于金融危機淘汰掉了部分作坊小廠,使得堅持下來的企業“訂單都做不完”,但是勞務市場的民工回流潮卻沒有如期而至。“春節后找工的規模比我們預期的少。”任先生說,到年中更是清淡得讓各企業招工負責人抓狂,這其中也包括富士康。他悲觀地預測,珠三角將迎來更為嚴重的勞工荒,尤其是明年春節之后。
審時度勢之下,珠三角的人力資源經理們開始傾巢出動,到各省人才市場、職業介紹中心布點招聘。“我們常年在四川、河南這樣的勞務輸出大省組織招聘。”富士康一位人士說,此次河南各市職介中心掛出富士康的招聘啟示只是其招工路徑之一。他介紹說,為了調動內地政府及各職介中心的積極性,各招聘企業通常都會給予當地相關部門以數額不等的獎勵或補貼,以獲得招聘的主動權。而招到人后,經過培訓,這些員工除了將送往深圳大本營之外,也會送往富士康位于昆山、淮安等地的基地。
而關于河南將瞬間成長為聚集30萬人的產業基地的設想,該富士康人士表示:“富士康在深圳、昆山兩大基地之外,建設和擴張得最快的煙臺和太原,也花了三四年時間才分別達到了5萬和3萬人。”他認為,從一個勞務輸出大省轉身為規模制造基地,河南還需要很長時間。
那么,值得追問的是,正在遭遇人力成本瘋漲、土地等資源緊缺困境的深圳,作為富士康扎根中國大陸的大本營,究竟在當前郭氏的制造帝國中,還能占據何種“格局”?
本報初步統計,鴻海1988年移師大陸,深圳是其首站。至今,多以“富”字或“鴻”打頭的鴻海系子公司在深圳仍有14家之多,并大都處于經營良好狀態。根據鴻海披露的數據顯示,這些工廠相當部分仍在擴產之中,并且受今年訂單回暖的推動,第一季度就開始有6家深圳子公司向臺灣匯回部分投資收益。不僅如此,縱觀中國大陸,以產業鏈配套、物流、廠房設施等多個要素能力來看,深圳仍是富士康目前的最優選擇。
反之,對于深圳而言,這家年出口額超過500億美元的巨無霸企業,每年在深圳的出口當中仍占據10%-15%的比重,它的去留對深圳亦舉足輕重。富士康大陸地區商務長李金明曾在接受本報專訪時談到,急于轉型的深圳市政府與富士康也曾就富士康搬遷問題有過討論,未來理想的格局是,深圳富士康基地將以“研發+部分生產”為主,人員規模減至15萬。
但是李金明強調,這個雙方達成的理想狀態“需要時間”。一方面受客戶牽制,而更重要的是還要考慮遷至內地的整體配套環境、交通、人才素質、生產資源等各要素。“人力成本需要考慮,沒錯,但這都還不是最重要的。人力在內陸更便宜,但其它的產業鏈沒形成,其他成本遠遠高過人力成本。”李金明說。
郭氏“步局”大陸全景圖
但是這并不影響郭氏代工帝國繼續向其它省市地區的同步擴張。
實際上,自2008年8月29日臺灣省通過《在大陸地區從事投資或技術合作審查原則》前后,鑒于臺灣已實際放寬臺企在大陸的投資規模限制(主要是取消了投資限額),富士康在大陸的投資開始得以走出半遮半掩的狀態。而近幾年也是富士康在大陸的加速投資年。
已經可以查詢到的80家鴻海大陸子公司中,大致分布于四大片區:一是始于1988年的,以深圳為核心,輔以東莞、佛山、惠州等珠三角城市圈的華南片區,該區域目前涵蓋了大部分6C產品及其配件的研發、加工制造;二是始于1992年的,以昆山為核心,輔以上海、淮安、常熟、杭州等長三角城市圈的華東片區,該區域以便攜式電腦及其元件的生產制造為主業;三是始于90年代末期,以煙臺為核心,輔以晉城、廊坊、大連、天津、秦皇島、營口等環勃海城市片區,該區域主要以手機等移動設備及通訊等專業設備,和新能源等新興產業的研發制造為主;四為始于新舊世紀交替至今,以太原、武漢為核心,輔以晉城、重慶、成都等內陸片區,據富士康介紹,該區域未來將主要針對內需市場的研發和生產。
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及至2008年10月以后的全球金融風暴,低迷的全球經濟以及近年來事故頻發的勞資關系,似乎仍難以撼動郭氏“步局”在大陸的持續推進,其內地動力是什么?
這或許首先得歸于無可取代的“中國制造”。事實上,在經歷了2009年的業績下滑后,今年以來,富士康訂單回暖的跡象已經很明顯,除了手機業務即富士康國際(2038.HK)受行業景氣度及競爭加劇而預警上半年虧損外,其它大部分業務仍有增長。以今年一季度業績來看,鴻海集團合并報表后,整體銷售額上升了43.9%至新臺幣5443億元,凈利潤則上升了34.8%至新臺幣179億。需求的上升推高了富士康在大陸地區的擴張勢頭。
此外,另外一個重要推手,則是不能忽略的各省市的地方發展沖動,尤其是中西部,以及欠發達地區近期對爭奪出口冠軍富士康的持續熱情。
數字或許最能說明為何他們對富士康如此癡迷:2008年富士康大陸出口總額達556億美元,占中國大陸總額的3.9%;其十幾家公司在深圳產出亦占深圳出口總額的約15%;解決就業問題上,富士康中國大陸地區解決就業達到80萬人,移民城市深圳則因富士康吸引了40萬勞動大軍;此外,就財稅貢獻而言,據深圳市國家稅務局公布的“2007年度深圳市國稅局納稅十強榜”顯示,富士康旗下兩家深圳子公司“鴻富錦精密工業(深圳)有限公司”和“深圳富泰宏精密工業有限公司”分別位居“2007年度深圳市國稅局綜合納稅總額十強”的第三和第十位。據稱,該榜單入圍門檻為9億元。而根據富士康內部各種語焉不詳的數據,有說法認為,富士康深圳2007年交納的地稅是7億元,國稅是40億元。
更為直接的是,這個代工帝國對周邊地區的城市化推動亦是不容忽視的。富士康龍華工業園僅用了10數年時間,已將一個原本只有村落、農田的龍華小鎮直接幻化為一片配套齊整,商貿密集的城市中心社區。即便是與穿插于城市樓宇之間的“城中村”,其依賴小店經營、出租屋得以生存的模式也是拜富士康所賜。
這些,對正處于大規模城市化起步和發展階段的內陸城鎮而言,顯然具有難以抗拒的魔力。
內需拉動力背后的成本公式
僅僅以成本作為單一指標,來解釋富士康的內遷動力,是遠遠不夠的。或許更應該留意的是“比較成本”公式下,新的有效需求如何正在中國大陸地區產生并增長。
以下數據比較有趣:
今年第一季度鴻海的總體凈利潤率微有下滑至3.3%(去年同期為3.5%),這對富士康規模擴張形成一定的壓力,因為只有訴諸規模方能抵消毛利的下降趨勢。但是,這并不能證明代工模式的過時。事實上,同期,中國大陸電子品牌企業的凈利潤遭遇的挑戰甚至更為危急——今年第一季度,聯想(0992.HK)的凈利潤率為2.25%,方正科技(600601.SH)凈利潤率為1.53%。
也就是說,仍在堅持研發-制造-銷售一體化運作的中國品牌廠商,其成本壓力甚至遠大于被詬病為“微利”生存的代工企業。要解決發展問題,中國的這些品牌廠商必須像他們的海外競爭對手惠普、戴爾那樣,盡快加入全球產業分工,將生產外包,因為其比較劣勢一目了然——富士康、偉創力等代工企業一年手機主板的產量達到上億支,國內單個手機廠商的年銷售量也只是從幾百萬到上千萬支,規模劣勢帶來的采購和成本劣勢,立見高下。
臺灣媒體稱,中國大陸以海爾為首的品牌廠商正在“砸工廠”,并將“走向大量制造外包,企業大幅降低成本的轉型之路”。臺灣人預測,這對像富士康、廣達、和碩等開始把眼光從海外客戶轉向大陸的臺灣代工企業而言,預料會在大陸企業的轉型中獲益。
這或許能為富士康拓軍武漢、重慶、山西等內陸省市找到進一步的注腳。事實上,金融危機暴發后,2009年,富士康內部開始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全面本土化運動,其掌門人郭臺銘提出的口號是未來“黃金十年,贏在大陸”,其實質內容包括,培養陸干(大陸干部),開發大陸客戶。而郭臺銘在其公司內部講話中已經明確,諸如華為、中興、海爾等國內知名品牌廠商,已實質進入富士康的客戶名單,他們也將是富士康的轉型動力。
值得一提的是,鴻海公開資料顯示,除了持續對大陸制造工廠匯出投資,鴻海近年亦以參股形式投資了部分軟件開發、專業設備的生產和研發公司,例如阿里旗下的三家公司:阿里巴巴(中國)網絡技術有限公司,阿里巴巴(中國)軟件有限公司,阿里巴巴網絡科技(上海)有限公司;以及北京新雅在線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等等。雖投資額不大,但可窺見它正在試探掘金大陸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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