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美國中經合集團中國區首席代表邱玉芳
紅周刊記者 張宇
創業板最終塵埃落定,但是市場卻對此爭議頗多,有人拍案叫好,有人舉手反對,《紅周刊》上周頭條《創業板會否“撞頭”》充分體現了各方觀點對壘。成立于上世紀90年代初的美國中經合集團是美國最老的VC之一,也是首批跨太平洋來到中國的風險投資公司,它的中國區首席代表怎么評價中國創業板?風險承受力高的投資者如何判斷創業板上市公司價值?中國區首席代表邱玉芳女士本周四上午接受了紅周刊專訪。
創業板有前途但需制度規范
《紅周刊》:反對者說,中美兩國經濟增長驅動力不同,美國是創新驅動型,中國創業板沒有納斯達克的成長環境,比如香港就失敗了,你怎么看呢?
邱玉芳:大陸的創業板很有發展前途,香港失敗有其自身的特殊情況。香港在經濟上定位于金融中心,房地產對經濟的驅動力也很強。而目前大陸約有75%的GDP來自于民營企業,經濟發展并不完全依靠單個行業來驅動,且中國經濟現在發展到了一定階段,求發展就要掌握產業鏈最尖端的技術,科技創新是必然的,這就要扶植一批中小企業,我認為中國有能力支撐創業板市場的發展。但是在發展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規范制度,比如信息披露、創業板和中小板功能區分等。
不過,中小企業也存在一些問題。從我們考察的企業來說,中小企業近年來發展得特別迅速,這種速度國外也不特別多見。但是中國的中小企業成長艱難,成長過程中有許多溝溝坎坎,譬如說想要融資再發展或者并購別的企業,但是資金就很成問題,誰給錢讓你做呢?即使成長到了一定階段,但是再往上走就很難,突破能力差是中小企業發展的瓶頸。
《紅周刊》:據說8月份以后可能就要開板了,你們公司會否加大在中國的投資?
邱玉芳:我們以前投資的中國企業沒有在A股退出的,雖然現在外匯管制還是一道高難度的門檻,但是創業板畢竟讓我們多了一個退出渠道。1999年我們剛成立基金時,在中國的投資比例占30%,約到2005年時,我們初步打算只在中國投40%,但是越研究越覺得中國市場大,干脆就三七開,在中國投了70%,在美國投30%,現在我們公司即便是投資海外,也做與中國相關的海外項目。可以說,我們基本上100%的業務是放在中國。
《紅周刊》:你們看好中國創業企業,但是二級市場投資者并不這樣看,此時推出創業板“解困”意味濃厚,另外劣質企業會否趁機上市圈錢把創業板搞得很糟糕?
邱玉芳:中小企業融資的確困難,它們如果沒有利潤和固定資產,即便是有銀行愿意評估其無形資產也很難借到錢,因為銀行講究的是利潤驅動,給中小企業放貸風險大,收益卻不高,而銀行做一個大項目頂十幾個中小企業的小項目。所以,金融機制必須要創新。而投資者也不能因為沾上“創投概念股”就爆炒,里面的風險還是比較大的。
至于說將來劣質企業圈錢把創業板搞得很糟糕,我倒不這么認為。我接觸過很多民營企業創業者,真正是從做技術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創新型企業,又在中國這種市場環境下經過充分競爭后發展起來,企業家對自己的要求還挺高,把自己的名譽和事業看得比單單圈錢更重要,而且中國現在也差不多到了第二代創業,很多創業者也接受了高等教育,更多地用制度化進行管理,雖然很多人還有強烈的權力欲望,但是創投在進入時會對企業發展、治理以及未來戰略走向把關。
投行是海外創業板的“看門狗”
《紅周刊》:有人把關,風險還是很高,主板都有財務造假丑聞,況且是創業板,我想知道納斯達克是怎樣控制風險?
邱玉芳:目前大家看企業最終衡量標準還是你賺錢不賺錢,而納斯達克公司剛上市的時候很多是不賺錢的。中國的監管機構挺累,什么事情都要管,美國則是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了投行,交給了市場。讓VC、PE來挖掘企業的投資價值,讓投行來判斷企業的估值,最終讓市場來決定是否認可你的價值。如果投行對企業價值判斷不準,那承銷的項目可能就砸在手里,但A股市場上的保薦,更像擔保與反擔保,投行給企業保薦上市,企業給投行保證業績。
還有技術上的問題,中國的企業千差萬別,僅靠發審委幾個專家就行了?我覺得不可能。國外公司更多地是發揮董事會的作用來規范公司,因為董事整天在公司,對企業的發展非常了解,而且國外很多具體的處罰措施是直接處罰董事,這樣董事會出具的報告在法律上是可信的,這就為市場提供了信任的基礎。
《紅周刊》:相比較而言,中國創業板的門檻,是高了還是低了?
邱玉芳:臺灣創業板的門檻比較低,而美國是沒有利潤指標門檻的,它最大的門檻還是保薦機構怎么評估這個企業。比如企業打算登陸納斯達克,要讓投行相信這企業值兩億美金以上。中國創業板股本總額不低于3000萬元,但美國不按股本,而是按企業的市場估值來的。如果市值太小,即使上市了也沒有分析師關注,沒有分析報告跟蹤,也就沒有人會買這只股票。那么就沒有流動性,沒有流動性上市交易又有什么用呢?
還有一個門檻必須是創新型企業,不是這樣的企業也別去瞎湊。美國實行備案制,但是備案之前,財務披露、審計、管理團隊、持股披露等所有條件都要符合要求,只要符合要求,有可能這企業還不賺錢,但是監管部門就批準了。
《紅周刊》:的確有很多差異,中國鎖定期,且解禁后需按相關規定減持1%的股本,拖長風投的退出時間,這中間還面臨股市波動的風險,你將怎么辦?
邱玉芳:中國對大小非解禁設置了很多障礙,國外也有鎖定期,但是根據股權比例進行協議鎖定,一般6個月是比較合理的時間。如果股份比例很大上市賣出太多,對股票市值會產生很大負面影響,這是市場的限制,而非政策限制。到解禁后,你想怎么賣就怎么賣。其實我們IPO的時候就會賣掉一部分老股,而中國現在很少這樣做,退出還是個頭疼的問題。我們投資的企業也準備在創業板上市,到時候我們需要判斷退出時機。我們有自己賺錢的底線,現在投資企業時不搶價格太高的,退出時也要擇時,但是如果基金清盤的話,即使股市跌到了1000多點,也必須要退出。
產業鏈兩端企業能獲得溢價
《紅周刊》:說到二級市場,請問怎么判斷“創投概念股”的價值?如果創業板真的開板了,投資者怎么辨明上市公司的經營風險與質量?
邱玉芳:創投公司很少上市,不能看到它的財務報表和收益率,并且它的投資組合中可能今天這只股票漲了,那只跌了,明天情況又相反,所以沒法判斷創投公司的價值,也更無法判斷“創投概念股”的價值。如果長期來看,可以看資本回報率。
成熟市場創業板上能站得住的企業,一般都是兩端,一個是上游,技術方面的企業;一個是終端,這兩種企業都能獲得不錯的溢價。如果你實在是難以判斷上市公司的話,就看看是誰投資它的?像國內知名度高的VC、PE的水平還不錯。我們前期投資的時候更多看的是企業的盈利增長能力,包括它的產品設計,毛利潤的增長率和成長潛力。比如說企業今年做1000萬元業績,明年做2000萬元,后年做3000萬元,這就是成長潛力,但是在成長潛力中,我們還要看它成長的驅動因素,如果成長的驅動力有可持續性,企業有好產品,好技術,好的市場策略,那就具有了我們所要求的核心競爭力。
創業板最大風險是董事會和經營團隊的風險。有的企業瀕臨倒閉,但是用對了人,它還會起死回生的,但是如果用人錯誤,就很麻煩了。
TMT及新能源公司的機會
《紅周刊》:你們在中國主要投資TMT產業,現在3G啟動了,新醫改也要推出,能否談談這兩個行業的機會?
邱玉芳:講起來我們跟3G非常有緣,10年前就投資了大唐的TD,我認為在3G產業鏈上最賺錢的是運營商,像中國移動、新聯通、中國電信,在這三個標準里面,我還是最看好TD,這是咱們中國的第一個標準,盡管它的終端不如高通的標準那么完善。在主設備供應商里面,中興通訊、華為都非常有機會。
我們投資的醫療設備企業比較多,因為藥廠本來就是過剩的,而從上游的藥物研發、申報到制藥廠到藥店、醫院,目前這條醫療產業鏈還沒有成熟,但是醫療器械包括醫療耗材市場很大。另外我們投資的公司跨國內外市場,因為中國制造這塊很有優勢。如果有好的技術引進,可以大幅度地降低國內醫療器材的成本。國內醫療器械市場以前基本是國外企業壟斷,現在醫改提出大力發展鄉村醫院建設,你總得有設備吧。對中醫藥這個市場我們目前也非常關注,正在研究怎么做出價格低,又跟健康相關的中醫藥,不趕快挖掘以后流失很可惜。
《紅周刊》:美國新能源法案推出后,市場上正在上演電池大戰,你們是否也看好這類公司?
邱玉芳:汽車能源消耗最大,中國要在混合動力汽車方面占世界領先位置,這就涉及到電池問題,我們也觀察了很多這樣的企業,但是我們不會去投資下游的企業,我們要投資有技術的高科技企業,也就是說輕資產的企業。電池我們雖然還沒有投資,但是一直在關注。前段時間我們已經投資了與電池相關的企業,它是能讓新型電池在持久性、耐酸耐堿、防熱等方面性能改善的原材料,現在像比亞迪等都在用這樣的材料。現在國家出臺了新能源補貼辦法,像天威英利和國投電力聯合中標甘肅光伏發電項目,現在看來價格低不賺錢,但是隨著技術進步成本降低,未來有可能賺錢,新能源行業機會還很多。
(紅周刊記者侯斐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