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通脹和經濟衰退陰霾下，美國假日購物季消費數據卻意外好于預期。
Adobe旗下數據和分析部門Adobe Analytics數據顯示，美國購物者在今年黑色星期五（11月25日）的網上支出達到創紀錄的91.2億美元，高于2021年的89.2億美元，同比增長了2.3%，創下歷史紀錄，好于此前市場預期。
在黑色星期五前一天的感恩節（11月24日），消費者在網上消費52.9億美元，同比增長2.9%，同樣創歷史新高。通常情況下，消費者日均線上消費額約為20億至30億美元。
對于正在進行中的網絡星期一（11月28日），Adobe預計消費者支出將高達112億美元，同比增長5.1%，成為本季度最大的線上購物日。
整體而言，此次假日購物季戰績不俗，但在表面的繁榮背后，真實的情況卻沒那么樂觀，已然“危機四伏”。
繁榮背后警惕“危險”信號
強于預期的假日消費支出背后，折扣是一大關鍵因素。Adobe表示，消費者網上支出創下紀錄，他們在智能手機、玩具等各種商品上都獲得了大幅折扣。
具體來看，電子產品是線上銷售額的主要貢獻者，黑色星期五當天美國電子產品線上銷售額較十月平均水平飆升了221%，玩具也備受歡迎，增長了285%，運動器材增長了218%。
除了折扣因素，目前相對強勁的勞動力市場也給消費者提供了彈藥。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杰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從宏觀的角度來講，消費的熱情短期之內來自于火熱的勞工數據，雖然在上個月的非農數據中，失業率小幅超預期。但是初步的勞工市場數據下滑并不能證明勞動力市場已經進入了“冷靜期”，相反，周三將公布的職位空缺預期仍然高達1032.5萬，屬于歷史高位，對于薪資水平有向上的壓力。短期來看，目前的消費數據仍然受惠于工資水平提高。
另一方面，盡管購物季表面上一片欣欣向榮，但實際情況卻并不樂觀，2.3%的增速其實遠不及美國通脹率，這意味著購物季實際銷量很可能在下降。
根據美國勞工部數據，10月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同比上升了7.7%，雖然較6月的9.1%顯著放緩，但仍在近40年來的高位附近。同時，美國的薪資增長并沒有跟上通脹，剔除通脹的時薪同比減少了2.8%，表明美國人的購買力正在下降。
標普全球市場情報的數據也呼應了這一點，預計今年美國節假日購物季零售商整體銷售額將同比增長4.5%，但排除通脹因素后的實際銷售額可能將下降1.2%。
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呂昊旻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美國實際消費支出下降表明不斷上漲的物價和利率水平正在給家庭帶來更大壓力，美國經濟衰退風險上升。當前，美國實際消費支出下降受雙重因素影響。一方面，2022年以來美國通脹持續高企，商品和服務價格上漲，侵蝕了消費者的購買力。另一方面，隨著美聯儲大幅加息，美國經濟衰退預期加劇，企業開始進行大規模裁員。在此背景下，美國民眾不得不削減消費，以應對潛在的風險。在美國GDP中，私人消費支出的貢獻高達65%-70%。實際消費支出下降，反映了美國經濟的需求疲弱態勢，這意味著經濟衰退或將到來。
強勁消費數據或是“回光返照”
在幾成定局的滯脹沖擊下，目前強勁的消費數據更像是衰退前的“回光返照”。
一位加州居民告訴記者，工資雖然也漲了點，但各種商品漲價的幅度更猛，自己收入還可以，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但低收入者就比較難了，加油和吃飯的成本都增加了，其他方面就只能省著點花了。
穆迪分析公布的數據顯示，美國家庭一個月內需要多付433美元才能買到去年同期相同的商品和服務。
此外，一系列數據其實已經顯示出消費疲態，高通脹和經濟衰退陰霾下美國消費者信心已經頹靡不振。11月11日，美國密歇根大學公布的11月消費者信心指數初值為54.7，低于預期值59.5和前值59.9。
在王昕杰看來，一次好于預期的假日消費數據并不能緩解宏觀和微觀經濟對于消費的沖擊，未來會持續受到經濟衰退和勞工市場降溫的影響，消費者信心指數反映了未來的經濟情況。
企業層面，梅西百貨首席執行官杰夫·金尼特發現，10月底以來，顧客經常只逛不買。沃爾瑪首席財務官約翰·雷尼指出，由于儲蓄減少，很多低收入美國人連生活必需品都負擔不起，更不會購買非必要商品。
招聘數據也反映了消費下行趨勢。美國全國零售聯合會預計，零售商今年冬季將雇傭45萬-60萬名季節性工人，低于2021年的66.98萬人。今年假日美國零售銷售額將同比增長6%-8%至9430億-9600億美元。這雖然超過過去10年的平均增長率，但仍遠低于去年13.5%的增幅。
另一方面，盡管消費放緩已成定局，但未來可能不會糟糕至極。惠譽評級美國經濟主管Olu Sonola對記者表示，與歷史標準相比，美國家庭債務和杠桿率仍然相對較低，家庭債務違約率也保持溫和，相對強勁的美國消費者財務將有助于緩沖經濟衰退的影響。
這或許意味著美國只會迎來溫和的經濟衰退。Sonola預計，美國經濟將在2023年第二季度進入真正的衰退區間，本輪衰退與1990-1991年的衰退非常相似，以歷史標準來看相對溫和。
有人歡喜有人憂
雖然需求下行，消費日漸疲軟，但實際上美聯儲樂見其成。
美聯儲正試圖通過大幅加息來抑制需求，正密切關注消費者支出。不斷飆升的通脹迫使消費者將錢花在刀刃上，這使得商店積壓了大量的過剩產品，迫使零售商以犧牲利潤為代價來降價去庫存，而這正中美聯儲下懷。
美聯儲副主席布雷納德表示，庫存的增加可能會加劇“競爭壓力”，降低零售商利潤率，而零售利潤率的降低則能夠幫助減輕一些消費品的通脹壓力。圣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行長布拉德則強調，這個圣誕季可能不如往年，但經濟放緩對圣誕節來說是個好消息。
與此類似的是，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行長戴利也表示，消費者正在后退一步，改變支出分配方式。面對高通脹消費者必須要做出權衡，把原本想買的東西放回去，同時他們也在為經濟放緩做準備，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消費相關數據下行對美聯儲政策有何影響？呂昊旻認為，美國經濟內需動能減弱，增長衰退壓力上升，將促使美聯儲放慢加息步伐。2022年以來，受高通脹和美聯儲快速加息影響，美國經濟增長動力逐漸回落。上半年陷入“技術性衰退”，三季度美國GDP雖然再次轉正，但消費和投資等核心分項回落，反映內在增長動力趨弱。隨著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和通脹逐步回落，美聯儲12月加息幅度或將放緩至50個基點，并在2023年一季度達到5%左右的終端利率水平。
盡管美聯儲樂見需求受到打壓，但零售商肯定不會開心。“消費者在購物時將貨比三家，這最終可能會給零售商的利潤率帶來壓力。” Adams Funds首席執行官Mark Stoeckle警告稱，“如果你相信這一點，現在就不要持有這類股票。”
在通脹飆升、經濟衰退擔憂加劇的背景下，標普500零售指數2022年迄今已經下跌約30%。鑒于消費者料將繼續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美國零售股恐難擺脫長達一年的低迷。
微觀來看，王昕杰分析稱，從美國第三季度的業績報告來看，雖然因為工資的增長，非必要消費板塊仍然錄得13.1%的盈利增長，但仍低于預期， 是所有板塊中的倒數第三。工資對于消費的正面影響已經體現在預期當中，未來的衰退和勞動市場降溫，可能會對消費板塊產生向下的壓力。
在高通脹和經濟衰退陰霾下，王昕杰認為投資零售股需要保持警惕，零售股的投資前景和經濟前景、通脹、工資水平和貨幣政策都息息相關，未來經濟衰退的概率仍然很高，通脹水平雖見頂但仍有粘性，不能因為假日零售數據好于預期就改變對行業前景的看法。短期的數據受勞工市場影響較大，未來會有扭轉形勢的可能。
（作者：吳斌 編輯：和佳）
責任編輯：周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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