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世間所有的離婚，英國退歐是兩敗俱傷”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張燕｜北京報道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16年第26期）

　　英國退歐公投結束已過去八天，公投結果的影響還在持續擴大。在公投結果公布后的幾天內，英鎊匯率持續下跌，英國股市及歐洲股市的平均下跌幅度約5%。6月27日，國際信用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和惠譽均下調英國主權信用評級。標普宣布將英國主權信用評級由最高級“AAA”連降兩檔至“AA”，這也是標普第一次將一個國家的主權信用評級從最高級一次性連降兩檔。標普對此表示此次降級主要由于預期公投結果會對英國經濟產生惡化影響，尤其是金融服務業。同一天，惠譽宣布英國評級“AA+”降至“AA”，評級展望為“負面”，并將英國2017年和2018年經濟增長預期從2%大幅下調至0.9%。

　　在6月26－28日召開的“2016夏季達沃斯論壇—新領軍者年會”上，“退歐”儼然成為了最熱門話題之一。由于英國公投就發生在論壇開幕前一天，本次夏季達沃斯論壇緊急開設了兩個有關退歐的議程。《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現場采訪的參會嘉賓中，絕大多數對公投結果表示失望。紐約大學Stem 商學院經濟與國際商業教授 Nouriel Roubini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如果英國退歐成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仍會對全球的經濟和政治產生深遠的影響。

　　是留是走，并未最終確定

　　歐亞集團總裁Ian Bremmer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即便公投結果已定，但是否啟動退歐程序仍然是由英國議會決定。他相信英國議會一定會慎重考慮，做出一個合理的判斷。

　　根據英國和歐盟簽訂的《里斯本條約》第50條規定，一旦英國決定啟動退歐程序，英國將有兩年的時間和歐盟就退歐進行談判，包括具體的推出方案、今后的關系以及和歐盟有關的貿易協定。不僅如此，英國同時還需要就目前運轉的許多法律、協議以及規定進行調整。退出歐盟后，英國與其他國家有關貿易、經濟等方面的條約也需要重新簽訂。

　　“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英國最終是否能夠留在歐盟將會對歐盟成員國、歐盟自己和整個世界產生影響。”Ian Bremmer表示，“不僅如此，英國自己也必須面對來自國內的反對力量，比如蘇格蘭和北愛爾蘭，這些目前還都是未知。”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了解到，從此次投票結果來看，蘇格蘭和北愛爾蘭都屬于堅定的留歐地區。公投結果公布后，蘇格蘭民族黨領導人Nicola Sturgeon當天發表聲明稱，蘇格蘭正在準備第二次獨立公投，并且向歐盟提交了申請留在歐盟的請求。

　　雖然英國政府還未就是否決定退歐和何時退歐做出決定，但歐盟已經表示希望英國可以盡快觸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規定來停止英國退歐帶來的傷害擴大化。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表示，不會針對英國通告脫歐進行談判，希望《里斯本條約》第50條被盡早觸發。如果下任英國首相主張脫歐，那就應該在上任后第二天觸發，如果主張留歐，就是在上任兩周后觸發。

　　盡管卡梅倫在6月28號舉行的歐洲議會緊急會議上表示自己不會觸動第50條規定，是否觸動會留給下一任首相，但是最終歐洲議會還是以395：200的投票結果通過決議，敦促英國立即啟動脫歐機制。

　　隨后，歐盟其他成員國在英國缺席的情況下在布魯塞爾通過了“歐盟27國協議草案”。草案指出，歐盟領導人對英國公投退歐深感惋惜，但尊重其決定；歐盟領導人尋求英國有序退出歐盟；英國必須決定退歐談判的時間；希望英國退歐談判盡快啟動；在《里斯本條約》第50條啟動前不會進行任何有關退歐的談判。

　　“就如同離婚一樣，結局都是兩敗俱傷”

　　早在公投開始前，留歐派的專家學者就以報紙文章、電視辯論等方式表達了對退歐可能帶來的隱患的擔憂。金融巨頭索羅斯公投前在《衛報》上發表專欄表示，退歐之后的大約5年之內，英國每個家庭每年會出現3000～5000英鎊的經濟損失，并估測英鎊最終會下跌15%甚至超過20%。

　　持悲觀看法的不僅是索羅斯，土耳其副總理Simsex在天津夏季達沃斯論壇現場表示，英國退歐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重大的一個回撤，未來會對全球經濟都產生巨大的動蕩。紐約大學Stem商學院經濟與國際商業教授Nouriel Roubini也抱有同樣的看法，他表示退歐對于英國和歐洲來說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就如同世界上所有的離婚一樣，結局都是兩敗俱傷。

　　英國電信集團公共及政府事務主席Larry Stone也就“退歐”一事表達了看法。他表示英國退歐公投的結果讓英國電信集團感到始料未及。但是鑒于“退歐”程序還需要兩年的時間，英國電信集團將在此過程中采取具體計劃來提高歐盟國家收入的占比。“我們的立場是一直留在歐盟之中。無論英國是否退歐，英國電信未來也會繼續推動立足于歐盟整體的數字化市場戰略。” Larry Stone表示。

　　世界經濟論壇創始人兼執行主席施瓦布在開幕當天也表達了自己對于英國退歐的看法。在施瓦布看來，英國退歐全民公投的結果，是反全球化和民粹主義上升的反映。他表示，英國退歐會對歐洲在經貿方面產生影響，但是歐洲將繼續保持一個沒有隔墻、繼續自由流動的原樣。“長遠來看，英國脫歐會是一個提醒，提醒人們重新思考歐盟的含義。歐洲的概念，可能會更加具有靈活性，比如在共同防御、歐元區等等方面，將更有彈性。我認為，歐洲的發展經常是在后退一步和再前進兩步中交替進行。”施瓦布說道。

　　相比于歐洲，英國退歐對于中國的影響并不明顯。國家發改委主任徐紹史表示，中國經濟已經融入了全球，英國退歐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響，尤其是投資貿易方面，但是總體來說此事對中國經濟不會造成很大影響。

　　中國經濟學家李稻葵對英國退歐引發的影響持樂觀的態度。他表示，中國企業在歐洲的投資主要分為兩大類，即房地產和在英國設廠，相信不會受到英國退歐造成的進一步影響。

　　英國全民公投為哪般

　　英國首相卡梅倫今年2月初宣布開展公投以來，有關英國是否會退歐的結果預測一直呈現樂觀，盡管退歐派展開了各種宣傳活動。直到投票結束的那一刻，英國民調機構的最后一次民調結果還顯示留歐派將會以52%的支持率獲勝。英鎊匯率也在民調結果公布之后的幾分鐘內一度漲到了今年迄今為止的最高點，與人民幣兌換匯率1:9.85。

　　第一個選區——直布羅陀的選票公布以后，留歐派以95%的得票率結果獲得壓倒性勝利。可是這個優勢緊接著就在第二個選區的投票結果公布后被打破，在紐卡斯爾留歐派得到 50.7%的選票。到桑德蘭選區公布結果時，退歐派以61%的得票率后來居上。就在桑德蘭公布結果的后一分鐘，英鎊匯率瞬間跌幅高達6%。經歷幾次反復后，退歐派逐漸穩占上風，最后以52%的得票率獲勝，正好與計票開始前最后一次的民調結果相反。兩個小時后，英國首相卡梅倫在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門前宣布他本人將在10月辭去英國首相職務。

　　早在公投開始之前，英國政界已經猜測一旦公投結果是退歐派獲勝，卡梅倫將不得不下臺，畢竟他才是這場民主投票的始作俑者。2006年，當時作為反對黨領袖的卡梅倫曾當眾表示如果他當選首相，會就歐盟里斯本公約舉行公投。2013年，為了贏得大選，卡梅倫再一次承諾會舉行關于是否留在歐盟這一問題進行公投。2015年成功連任后，卡梅倫不得不履行承諾，宣布在2016年6月舉行這次公投。

　　事實上，這并不是英國歷史上第一次退歐公投。1975年，在英國加入歐共體（歐盟前身）僅兩年后，英國就曾舉行過一次退歐公投，67%的英國民眾投票決定留下。但自此開始，英國民間一直存在著退歐的聲音。

　　公投開始前的民調結果表示，一部分英國人民質疑英國留在歐盟得到的益處是否真的大于帶來的問題，其中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即英國每年為歐盟所貢獻的價值已經遠遠超過了加入歐盟所帶來的便利和移民問題。尤其是2014年之后，2004年后加入歐盟的東歐成員國的民眾大量涌入英國。根據歐盟規定，歐盟成員國移民可以同英國人民一樣享受同等的福利和待遇。數據顯示，僅2014年進入英國的移民人數就已經達到了過去5年移民總數的兩倍。大量英國人開始對此表示不滿，要求退出歐盟。

　　英國民調機構Yougov早前公布的一份調查結果顯示：以年齡區分，60歲以上的英國人多數選擇離開歐盟，30歲以下的人多數選擇留在歐盟；以地域區分，以金融服務業為主的城市傾向于留在歐盟，以工業經濟為主的城市傾向于離開；以階級和學歷來區分的話，精英階層和高學歷的民眾傾向于留下，而工薪階層更愿意離開歐盟；調查報告同時還包含了各個政黨的選民調查，綠黨、民主黨、蘇格蘭民主黨和工黨都傾向于留下，獨立黨的選民絕大部分選擇離開，而目前的執政黨保守黨離開和留下的占比分別為45%和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