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吉美博物館藏伯希和藏品(金剛力士,五代)
法國吉美博物館藏伯希和藏品(引路菩薩,五代)
“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世界。”季羨林的這一觀點,曾不只一次被今年剛上任的敦煌研究院院長王旭東用以表達他的“國際化”愿景。
其實,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敦煌的保護與數字化進程就已經在與美國、日本的合作中展開。而眼下,王旭東希望:“敦煌研究院能成為一個國際化的研究機構,每年都有國外學者,尤其是年輕學者,來敦煌做研究。”在他看來,敦煌的洞窟與壁畫亦是敦煌學最重要的研究內容之一,通過將這些文物數字化,為海內外學者便捷地提供更多基礎研究資料。
在王旭東之前,敦煌曾經有過3任院長:常書鴻、段文杰與樊錦詩。前兩位皆是聲譽卓著的畫家,常書鴻擅油畫,而段文杰專國畫,在大漠戈壁間守護著最初泥沙堆積、斷壁頹垣的敦煌。上一任院長樊錦詩是考古學家,她生于杭州,長于上海,畢業于北大[微博]歷史系,在敦煌值守50多年,被譽為“敦煌的女兒”。王旭東顯得稍稍特殊,這位學地質工程出身的工學博士常年從事壁畫與土遺址保護工作,科研成果豐碩,也曾承擔多項重大文物保護項目。
新任敦煌研究院院長王旭東學地質工程出身,常年從事壁畫與土遺址保護工作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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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
技術是普適的,但敦煌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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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財經:在保護上,敦煌研究院做過那么多年的探索,目前,與國際上相比,是否還會面臨技術瓶頸?
王旭東: 我們的壁畫和彩塑的修復技術已經有了相當的成熟度。目前,除了敦煌石窟之外,我們還將這些技術運用到西藏、新疆、河北、、山西、山東、甘肅等地的壁畫與彩塑的保護修復之中。當然,在不同的地方,保護材料和技術必須進行一定的調整。但總體而言,并沒有所謂的“瓶頸”。
第一財經:保護設備、技術帶有普適性,具體到敦煌,運用到石窟、雕塑和壁畫上,又有怎樣的特殊性?
王旭東:技術確實帶有普適性。在敦煌,保護技術又有其特殊性,這主要與遺產的特征有關。我們開發的保護技術就是針對壁畫與彩塑的,已經形成了一套科學的保護程序:包括現狀調查、環境監測、病害機理研究、保護材料和工藝的篩選、保護方案的制定與評估,最后予以實施,之后要長期監測。
我們在壁畫、彩塑的數字化方面,也形成了一整套工作流程,包括前期調查與采集方案設計,現場采集、后期處理、數據庫存儲等。無論是文物的保護修復,還是文物的數字化,現在都擁有了集基礎科研、技術開發與應用的研發團隊。
在保護理念上,也有一定的特殊性。目前敦煌有世界最大規模的壁畫遺存,制作材料和工藝有其地方性。對于西方教堂的壁畫,保護人員有時候會對局部缺損的部分做一些適當的修補,以保證其完整性。但在敦煌,我們幾乎不對缺損部分實施修補,而是盡可能保存現狀、保存所有信息,哪怕是殘損也是一種歷史信息。
即使要修補,添加的依據何在,也是我們必須高度關注的。在西藏做壁畫保護修復項目,當地寺院僧侶有時也希望我們對缺失的部分進行修補,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宗教信仰上的需要,與我們文保的理念有一些沖突。在這方面,就需要做一些取舍。我們盡可能在極小的限度內,請當地畫工對一些殘損的部位做一些適當的修補,但一定要能夠識別:哪些部分是原來的狀態,哪些部分是修補的。但對于敦煌石窟來說,其宗教功能已經基本失去,是一個人文遺產,不是宗教場所。從保護的角度來看,我們希望能夠盡可能保存現狀。
第一財經:說到“保存現狀”,你們是如何為“現狀”擇定時間點的?所謂“現狀”也可以指很多時間點。
王旭東:現狀有多重含義。一方面,可以指建筑或文物一開始的狀況。還有一種是指“現在保存的較好的狀況。”但破破爛爛不是原狀,這還是要把握好。如果對某一時間點文物的狀態有足夠的材料和依據,比如圖紙和照片等,我們就可以復原到那個時間點上的狀態。但如果信息不確鑿,我們必須謹慎從事。
第一財經:目前,英國、美國、法國、俄羅斯與印度等國家流散的敦煌文物在供學者使用上還有哪些阻力?
王旭東:英國國家圖書館正在做一個“國際敦煌項目”。希望能夠將流散在世界各國的敦煌藏經洞文物數字化,在互聯網上共享。敦煌研究院側重于敦煌石窟壁畫、雕塑和建筑的數字化。但目前為止,藏經洞出土文物的數字化還遠遠沒有完成。所以,我們一方面在完善研究院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參與英國國家圖書館的“國際敦煌項目,”一起尋求國際資金支持,早日完成藏經洞流散文物的數字化。在這方面,各國的進度不同,參與的差異度也較大。
第一財經:關于信息開放,敦煌有什么具體的舉措?
王旭東:藏經洞的出土文獻和藝術品流散在世界各地,而且比較開放,各國學者都能夠研究,這不僅在國際上形成了“敦煌學”這門顯學,也為國際“東方學”的發展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其實,“敦煌學”不光包括藏經洞出土文物的研究,也一定要包括對敦煌石窟彩塑、壁畫、石窟環境以及敦煌周邊文化遺產的研究。我們希望通過數字化能為學者提供研究資源,但現在,這方面材料的開放程度還不夠。
目前,敦煌的名聲主要還是在旅游層面上。如果“敦煌學”沒有更新的基礎資料出現,研究也會后繼無力。將來,敦煌石窟的壁畫和彩塑應該成為敦煌乃至絲綢之路學術研究的重點。敦煌應該是一個國際人文學科的重點研究對象,季羨林先生說:“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世界。”我覺得這樣的愿景需要一些實實在在的舉措來來推進。我們必須給學者提供研究敦煌的機會和第一手資料,這就要求學術資源更加開放共享。
(文中圖片若無說明,均來自敦煌研究院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