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侯雋| 北京報道

　　2015年9月2日，敘利亞3歲小男孩艾蘭在土耳其南部的海灘上“長睡不醒”的照片，刺痛了全球公眾的心。

　　9月10日，歐洲議會壓倒性通過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提出的緊急難民安置計劃。根據該計劃，歐盟中的22個成員國將分攤在匈牙利、希臘和意大利境內的16萬難民。

　　然而，9月14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各成員國內政部長會議上，經過6個小時的激辯，歐盟理事會主席容克力推的“攤派”16萬難民的“新政”未能如愿及時出爐，一切還要等到10月8日的新一輪內政部長會議再做決斷。

　　在烏克蘭危機、歐元債務危機之后，難民危機給歐洲再次帶來嚴峻考驗。歐洲內部左派和右派、富國和窮國、東部和西部再次凸顯分歧。這一次，是要里子還是要面子呢？

　　被點燃的同情心

　　“這些不是‘配額’，他們是一條條生命。” 西班牙巴塞羅那市長阿達·克勞女士在臉書（Facebook）上如是表示。她的態度代表了目前絕大多數歐洲人的想法。

　　根據聯合國[微博]難民署今年8月公布的數字，從地中海登陸歐洲的非法移民總數達22.4萬人次。今年前7個月內，已有超過2000人在海上喪生。歐洲國際邊界管理署統計顯示，截至8月底，已有約50萬～100萬人次準備從利比亞海岸線進入歐盟。

　　歐盟主席容克說，歐洲具備幫助難民的條件。他敦促歐洲國家展示“勇氣與團結”，鼓勵各國采取措施應對難民潮。

　　因此，根據容克公布的方案，歐盟中的22個成員國將分攤在匈牙利、希臘和意大利境內的10多萬難民。德國將接收3.1萬名難民，是此次接收難民最多的歐盟國家，緊隨其后的是接收2.4萬人的法國和接收1.5萬人的西班牙。

　　住在慕尼黑的僑民張弈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最近，幾乎所有德國人在公共場合見面，或者好朋友聊天，都會談論難民問題。在此之前，德國人對難民不是那么關心，但是現在街頭募捐箱已經塞滿了各種物品，這對一向高冷的德國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表現。

　　“這是我來德國10年感受到德國人情味最濃的時刻，德國人一向認為人要自律克制，不能給別人增加麻煩，之前德國一向對于接納難民表示已經盡到了義務，他們能這樣主動捐款捐物表示愿意提供幫助非常難得。” 張弈說。

　　難民問題已成政治標簽

　　德國政府也發布聲明表示，將在2016年增加60億歐元的資金應對難民問題，包括聯邦政府將增加30億歐元預算，以及各州政府和地方當局將再提供30億歐元。

　　但是，目前德國的接待能力已經達到了上限，根據慕尼黑當地媒體的統計，目前總共有3.1萬難民涌入慕尼黑，預計將陸續有8萬難民通過慕尼黑進入德國。

　　“慕尼黑已經接近安置能力的上限了。” 慕尼黑所在的德國上巴伐利亞地區行政長官克里斯多夫·希倫布蘭德為難地表示。

　　大量涌入的難民也迫使奧地利官方于9月14日緊急叫停剛剛實施的開放國境這一臨時的應急計劃，并表示必須要尊重法律的程序正義。奧地利希望歐盟建立對難民分攤的新體系，以共同分攤16萬難民。

　　波蘭總理科帕奇在9月10日的發布會上表示：“我們的決定必須首先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那些趁機想在歐洲獲得更好生活的移民。”

　　因為，根據歐盟的分配方案，難民的分配主要是根據人口和接收國國內生產總值劃分，除了德、法要買大單外，西班牙也要接收1.4萬人，而中東歐國家波蘭則要接收9287人。荷蘭、羅馬尼亞、瑞典、比利時和匈牙利所要接收的難民人口也不在少數。

　　德國知名智庫科學與政治基金會歐洲問題專家奧拉夫·朗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移民問題已成為政治標簽，或者說政客手中一張彼此攻擊、獲取民意的王牌。但是無論是短期難民接待，還是長期制定政策，在歐洲目前經濟下行的情況下，對所有的難民接收國的考驗巨大。“歐盟可以將這次危機看作改革機遇，但是如何協作，制定更多共同的內政、外交和安全政策對各國政府都是考驗。”奧拉夫·朗對記者表示。

　　法國學者文森特·圖尼埃更為直接表示，除德法之外，沒有幾個歐盟國家對于大量接收難民持歡迎態度。難民問題是敏感問題，但政客們關注點不同。例如法國總統奧朗德是左派，助其當選的選民支持接納難民；英國首相卡梅倫是保守黨出身，其興趣在于堅持當選時的承諾，果斷嚴格控制移民。

　　歐洲經濟復蘇會被難民安置拖累？

　　“難民(在德國)的夏天童話故事結束了！”9月13日，曾經允諾能無限接收敘利亞難民的德國突然宣布實施自申根協定簽署以來已取消十幾年的邊界控制，德國《明鏡》雜志網站無奈地刊文感慨，德國再也沒有能力應付進入該國的大量難民了。

　　歐盟輪值主席國盧森堡外交大臣阿瑟伯恩9月14日在記者會上坦言，盡管多數會員國對于歐盟提出的難民解決提議表示支持，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同在一艘船上”。

　　因為，對于歐洲各國來說，如何安置難民是致命問題，幾乎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報告，自2013年起，因戰爭、暴力、沖突和經濟危機而被迫離開家園者已超過5120萬，成為二戰以后最大的遷徙潮流。尋求庇護的只是他們中極小的一部分。去年一季度起，尋求庇護的難民數量便已在發達國家呈爆炸性增長。在超過33萬份庇護申請中，有65%選擇了歐盟，而德國則是難民的首選。此外，德國、美國、法國、瑞典、土耳其和意大利6個國家吸納了2/3的庇護難民。意大利因其地理位置，成為難民從非洲進入歐洲的優先選擇，增幅達73%。

　　毗鄰意大利的法國阿爾卑斯濱海省省長埃里克·喬蒂算了一筆賬：難民住宿一天的補貼為17.17歐元，臨時補助津貼為11.45歐元/天，算起來政府每月為每個難民支付870歐元。本來法國經濟就不景氣，在新的難民潮混亂局面下，法國政府每年用于難民事務的費用達10億歐元。

　　德國基督教社會聯盟主席、巴伐利亞州州長澤霍費爾稱，德國總理默克爾讓成千上萬難民從匈牙利來到德國的決定是“一個將成為糾纏我們一輩子的錯誤”，德國很快將處于“無法控制的困境之下”。

　　匈牙利和斯洛伐克也是反對歐盟難民新政的“急先鋒”。兩國都表示，無法接受歐盟擴大攤派難民人數的決定。他們認為，歐盟的“新政”會驅使更多的難民涌向歐洲，威脅歐洲現行的邊境管控系統。

　　歐洲國家的一些研究機構認為，歐洲目前已面臨債務危機、經濟增長緩慢、失業率居高不下等難題，治安不斷惡化，極右翼勢力抬頭。難民潮襲來如同“危機中的危機”，令歐洲人頭疼。如果歐洲在目前的情況下接收大批難民，必將拖累歐洲擺脫經濟危機并給當地的社會穩定帶來新的威脅。一些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年輕難民可以為歐洲帶來勞動力，但整體看來，難民潮給歐洲帶來的挑戰更大。德國一個智庫稱，今年預計新涌入的80萬難民中，能獲準留下并且屬于工作年齡的只有不到13萬，這還不考慮語言和職業培訓問題。

　　也許，正如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在歐洲議會就難民攤派方案投票前發表的“盟情咨文”中所說的那樣：“在這片大陸上，幾乎每一個歐洲人都曾是難民。如今的歐洲成為中東北非男人女人們的燈塔，這是驕傲的事情，歐洲無法容納世間所有痛苦，但我們必須誠實面對。”

　　難民來自何方？

　　從21世紀初開始，來自歐洲外部的難民數量逐步增多。據聯合國難民署統計，2010年歐盟共收到23.6萬份避難申請，排在前五位的國家分別是塞爾維亞（包括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俄羅斯和索馬里；2011年歐盟共收到27.7萬份避難申請，排在前五位的國家分別是阿富汗、伊拉克、塞爾維亞（包括科索沃）、俄羅斯和巴基斯坦。

　　非法移民來自非洲

　　經地中海前往意大利的難民和移民主要來自北非的利比亞、埃及、突尼斯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其中也包括一部分中東地區難民。他們通常會選擇從利比亞或突尼斯乘船偷渡到意大利，也有一小部分選擇從北非偷渡到西班牙。其中難民和移民的主要來源國有厄立特里亞、尼日利亞、索馬里、蘇丹、敘利亞和岡比亞。

　　經濟難民來自巴爾干地區

　　在歐洲還有大量來自西巴爾干半島地區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波黑和馬其頓等國的經濟難民。他們通過陸路進入西歐國家。據德國官方數據，至今年7月底，來自西巴爾干前南斯拉夫地區的經濟難民約占德國難民申請量的42%。不過，經濟難民通常會被相關國家視為非法難民或非法移民，而被驅逐出境或遣送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