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植

　　2011年，歷史上最成功的音樂歌舞劇之一，《貓》的譜曲者——英國作曲家安德魯·洛伊德·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做了一件瘋狂的事，他把他珍藏多年的大部分法國拉菲紅酒拿到香港拍賣會全部套現。

　　“韋伯認為當時拉菲價格已超過合理估值，但大家都覺得他有點瘋了。”WIC(wine investment china)機構執行董事Edward Davidson回憶說。

　　事實證明了這位作曲家的遠見。去年10月，香港蘇富比(微博) “珍稀佳釀”拍賣會上，821單拍賣品中59單流拍，其中流拍的紅酒藏品包括拉菲1961、1995、2000和2005年份的珍貴藏品。

　　中國資本一手締造的“拉菲奇跡”，在經歷了期酒價格回落、客戶投資款被卷走等產業鏈風險爆發后，非理性投資的狂熱并未完全退去，卻只是從“拉菲”轉戰到了“勃艮第”。若投機資本長此以往、周而復始，誰又將成為下一個“奇跡”？

　　期酒泡沫破裂？

　　“如果法國波爾多木桐酒莊(一級酒莊)2011年份期酒報價超過350歐元，我們將拒絕采購。”讓紐約酒商Sherry-Lehman總裁 Chris Adams敢向法國波爾多五大一級酒莊期酒報價“叫板”的動力，是他和多數歐美酒商已經感受到中國資本正在從拉菲紅酒投資潮中“抽身而去”。

　　“連中國投資客自己都清楚，去年自己把2010年份拉菲期酒價格炒得太高了，現在只能承受期酒價格泡沫破裂的苦果。”一位國內紅酒經紀商透露。

　　但在一年前，投資拉菲期酒，卻是以浙江游資為主的中國資本追逐高額回報的焦點，相比法國拉菲紅酒過去三年身價漲超200%，期酒投資的年回報率要用“數倍”來衡量。

　　“所謂期酒投資，是指在該年份葡萄采收后的葡萄酒釀制期間，投資者提前繳付預付款，通過期酒預售鎖定采購數量，一旦拿到紅酒現貨轉而出售，可以賺取期酒與現貨之間的價差。”上述紅酒經紀商透露，通常期酒投資的期限約在18-24個月，且越臨近罐裝期，期酒價格越高。

　　由于中國資本對期酒投資的狂熱，2009年4月，波爾多木桐酒莊的一款期酒報價僅為100歐元/瓶，12個月后報價被炒到約300歐元/瓶，到罐裝前6個月報價已經高到約500歐元/瓶，上述紅酒經紀商透露。這意味著短短18個月間，投機客的期酒投資收益接近5倍。

　　而去年，倫敦期酒交易所的半數以上新增會員亦來自中國。或許已經預見到中國投資客可能出現毀約，部分酒莊提出期酒預付款一次性全額付清，且未來兩年期間(在紅酒現貨交割前)不得轉讓期酒憑證等附加條件。

　　事實證明，酒莊的擔心不無道理。2011年四季度起，拉菲紅酒忽然變得少人問津。10月，香港蘇富比 “珍稀佳釀”拍賣會上，821單拍賣品中59單流拍，其中流拍的紅酒藏品包括拉菲1961、1995、2000和2005年份的珍貴藏品。

　　“這是2009年中國資本涌入拉菲酒投資潮以來，首次出現的流拍。”經紀商分析稱，去年高價購買2010年份拉菲紅酒的中國投資客，可能出現超過20%的投資浮虧，原因是今年部分歐美大型酒商所能接受的波爾多一級酒莊期酒價格設定在400-500歐元/瓶，較去年期酒預售價跌幅接近20%。“曾經期酒投資年回報數倍的夢想或將一去不復返。”

　　經銷商卷款隱患

　　兩周前，全職紅酒投資客陳瓊的微博上，赫然出現一條“一家紅酒經銷商卷走客戶期酒投資資金”的留言。

　　無論微博傳聞是真是假，拉菲紅酒價格回落的后遺癥已經開始發作。陳瓊告訴記者，她首次聽說“客戶期酒投資款被卷走”，是去年6月她在香港出差期間，當時香港拉菲紅酒價格上漲趨勢同樣出現拐點。

　　“大多數香港紅酒投資客都知道Premium Liquid Assets涉嫌卷走客戶投資款的傳聞。”她稱，這是一家2005年在新加坡注冊，2008年進入香港市場的紅酒經紀公司，據說涉足期酒交易品種包括波爾多五大一級酒莊如瑪歌(Chateau Margaux)、拉菲(Lafite Rothschild)、拉圖(Latour)、武當(Mouton Rothschild)及奧比昂(Haut-Brion)，每月紅酒交易額超過200萬歐元。

　　“據說當時一批香港與內地紅酒投資客在2009年上半年通過其購買2008年份波爾多五家一級酒莊期酒，投資額超過千萬港元。開始這家公司負責人發誓一定能取到現貨，但去年4月底他忽然離開香港，一個月后音訊全無，直到投資客報案，發現這家公司還拖欠員工數十萬港元工資。”陳瓊回憶說。

　　當時香港葡萄酒投資界對此事的傳言稱，Premium Liquid Assets只是通過數個歐美酒商訂購期酒，不久發現期酒憑證無法兌現，但他們已將部分客戶資金投資股票信托并虧損，難以將投資款返還，負責人只得一走了之。

　　但記者聯系數位香港紅酒投資人士，對方均無法證實上述說法的真實性。

　　“期酒預售的操作環節，的確存在多種隱患，任何一個環節出現資金短缺，都容易引發經銷商卷走客戶期酒投資款的事件。”WIC機構中國區私人客戶經理夏文灝稱，如投資客從經銷商拿到的期酒憑證，需判斷期酒憑證是由酒莊直接開出，還是以酒商或經銷商名義發出，通常法國一級酒莊開出的期酒憑證出現違約的概率非常低，而酒商或經銷商開出的期酒憑證能否履約，便是未知數。

　　由于法國波爾多、勃艮第地區一級酒莊莊主在兌現期酒憑證時，要么價高者得，要么錢先到賬就將紅酒先賣給誰，往往經銷商或酒商面臨擁有期酒憑證卻搶不到紅酒的尷尬，夏文灝續稱。

　　其次是紅酒經銷商(經紀商)收取客戶期酒投資款并交付期酒憑證時，理應給投資客提供一份全額期酒投資款的銀行擔保函，一旦投資客因意外沒能拿到紅酒現貨，經銷商將通過存在銀行特定賬戶的資金，向投資客退還全部期酒投資款。但是，個別國內紅酒經紀商在推薦客戶參與法國波爾多五大一級酒莊期酒投資時，不大會提供銀行擔保函的。

　　陳瓊看來，上述紅酒經銷商有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其運營策略可能與Premium Liquid Assets差不多，先以擁有足夠人脈資源能替國內投資客拿到名貴紅酒期酒憑證為由，向客戶收取一定期酒保證金，在期酒長達

　　18-24個月的投資期內，進行其他投資，如股票、信托產品等。

　　就怕投資出現虧損，期酒投資后續繳款難以彌補，陳瓊稱，即使個別警惕性高的投資客要求先查看他們的成交記錄，或查看他們是否擁有一批五大酒莊莊主親筆簽名的名貴紅酒，他們也有辦法仿制。

　　轉戰“勃艮第”

　　盡管期酒投資隱患眾多，依然難改國內投資客淘金期酒投資高回報的熱情。

　　雖然拉菲紅酒價格回落，但現在咨詢投資法國勃艮第與澳洲高品質紅酒的投資客越來越多。夏文灝向記者透露，相比期酒投資熱，WIC堅持以直接從酒莊取貨，堅持現貨交易，并通過出示紅酒出身證書以確保國內投資客可以追溯紅酒源頭和保存狀況。

　　但投資炒作法國勃艮第與澳洲高品質紅酒的期酒憑證，絕非易事。“相比拉菲年產量接近20萬瓶，勃艮第一級酒莊的紅酒年產量只有6000-8000瓶，隨著中國資本涌入，期酒憑證更加僧多粥少。”前述紅酒經紀商透露，其次是酒商趁機層層加價，一箱勃艮第頂級酒莊期酒憑證需要通過三四個酒商運作才能買到，每個酒商加價3%-5%，無形間造成新一輪期酒投資泡沫。

　　甚至個別歐美頂級酒商可以通過自身融資渠道間接“控制”葡萄酒市場價格波動。如一些歐美葡萄酒投資基金需要轉售勃艮第高端紅酒時，他們迅速通過私人銀行融資以一定折扣價收購，造成市場供不應求的狀況，再轉而將勃艮第高端紅酒及期酒憑證以更高價格轉賣給中國投資客。

　　如今，勃艮第高端紅酒價格正隨著中國資本追捧而扶搖直上。2月10日，在佳士得2012開季首拍的一場名貴紅酒專拍會上，一款1985年份的12瓶標準瓶裝的Vosne Romanee 1er Cru“Cros Parantoux”拍得最高價205萬港幣，3瓶裝的1978年份Richebourg成交價達到157.3萬港幣。

　　勃艮第名貴紅酒在拍賣會大幅升值，反而激發中國投資客大幅調高勃艮第高端紅酒或期酒憑證的投資預期。WIC所接觸的國內紅酒投資客，均要求10%以上的年投資回報要求。

　　“我們現在向中國投資客推薦的澳洲知名酒莊紅酒，不但品質要高，且在歷年拍賣會這款酒的年升值幅度應超過15%，才能達到中國投資客的投資預期。”夏文灝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