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晶晶，張一君

　　在溫州高利貸者接連跑路之時，10月初，溫家寶總理來到了溫州。

　　“這說明溫州這場風波已經得到中央政府的關注。溫總理主持的座談給市場傳遞了信心。”溫州方興擔保有限公司董事長方培林從1984年開始做借貸擔保人，已是業界元老。

　　在溫家寶前往溫州的前幾天，溫州市委已經在[2011]130號文件中，明確要求“對中小企業不抽貸、不壓貸”、“貸款利率上浮最高不得超過30%”。 9月29日，溫州市建立25個聯絡組派駐25家市級銀行業機構，“疏通銀企關系”，聯絡組由3名人員組成，由1名副縣處級干部擔任組長。市人大常委會農資委副主任潘玉花、市發改委調研員章華寧、市財政局副局長孫建偉、市國稅局副局長張志芳分別被派駐溫州市工商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交通銀行等機構。

　　方培林認為此舉具有實質性作用，能夠力挽頹勢。溫州的中小企業資金來源有三，1/3是企業自有資金，1/3是銀行貸款，1/3是民間借貸。自從貨幣政策緊縮以后，企業就不能繼續向銀行借貸；或者是貸款額度減少，原來能貸100萬元，還款后只能貸得70萬元。籌措不到資金的企業不得不轉向高利息貸款。

　　“現在政府有規定，向銀行還款后能夠續貸，貸款額度不變。”方培林說，這就把轉向高利貸的部分企業給拉了回來。

　　民間借貸目前在溫州已經人人自危，隨著跑路、自殺的新聞越來越多，更多的人選擇把錢放進銀行。10月5日，某國有銀行溫州市分行長透露，僅僅在9月份，該行存款凈增加110個億，“會有更多的資金回流到銀行，這會是將來一段時間的真實狀況”。

　　有業內人士認為，此次溫總理提出的四點建議，可能從根本上解決溫州高利貸的問題，即如果那些做實業的中小企業都有錢可賺，誰還會冒那么大風險去“炒錢”？但關鍵是地方能否執行到位。

　　之前溫州出臺的“救市”措施多屬于救急性質，溫州一皮革行業老板認為政府的相關舉措更大程度上只是在給散戶信心。他認為溫州高利貸鏈條是否斷裂，散戶的心理很重要。溫州人喜歡扎堆，大莊家（投資公司、小額貸款公司等）的錢是由許多散戶構成的，散戶的恐慌必然帶來鏈條提前斷裂。

　　政府頻繁出手救市

　　溫州市政府很少如此密集地出臺政策。

　　9月25日，溫州市委書記陳德榮邀請溫州市經信委、金融辦和銀行召開座談會，話題為“當前經濟金融形勢和民間借貸風險”，要求溫州市委市政府成立專項工作領導小組和專門工作組，涉及紀檢、宣傳、公安等14個部門，在企業幫扶、民企融資協調、打擊黑惡勢力和倒閉企業善后處置等方面，加強工作力度，出臺政策措施。

　　26日，溫州公安局、溫州檢察院和溫州中院聯合通告稱，將嚴厲打擊暴力討債、惡意欠薪或哄搶企業財物等犯罪行為。據龍灣區法院最新統計，9月份已有190起高利貸案件、近3億元標的額，而去年全年該院查處高利貸立案標的總額也只有3.6億元。

　　27日，溫州市政府成立“規范民間金融秩序促進經濟轉型發展專項工作領導小組”，包括溫州市紀委、法院、金融辦、銀監會等14個部門。各縣市(區)隨之成立相應的工作組。

　　9月28日，溫州市委、市政府出臺《關于穩定規范金融秩序促進經濟轉型發展的意見》（以下簡稱 《意見》）。各家商業銀行也紛紛開始與企業對接，保證溫州企業資金鏈不斷裂。

　　《意見》也對民間借貸作出規范要求，如加強典當商行、擔保公司、各類投資公司、寄售行、舊物調劑行等的管理。近期暫緩各類融資性中介機構的審批設立。加強風險防范，各類經營費率、業務手續費等嚴格控制在銀行貸款基準利率的4倍以內，防止出現非法金融活動。

　　同時，支持在商業銀行基準貸款利率4倍以內的正常民間借貸，對在規定時限內自行降低民間借貸利率并退出非法收入的利息，不予追究刑事責任。

　　此前政策未打擊到高利貸鏈條

　　之前，高利貸參與者對溫州市政府的組合拳并不領情。因為政府及相關部門的任何政策都只能監管到合規合法的金融領域，而高利貸是在另一個系統內運營的資金，相關政策對此束手無策。同時，溫州大量中小企業利潤很薄，只好參與到“炒錢”游戲之中。而且溫州市政府救市政策亦沒有在引導民間金融借貸方面做更多創新。

　　“溫州當地的高利貸幾乎沒有進入到實業生產的，政府出臺的相關政策救得了這些炒錢的企業主嗎？”溫州當地一位擔保業人士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我之前是做皮革生意的，跑路的有些鞋企老板我認識，他們參與放高利貸出現了問題才跑路，并不是企業本身運營出現了問題。”

　　在上述人士的眼里，跑路者只不過是玩錢玩砸罷了。

　　“相關部門連從銀行流出的進入高利貸市場上的資金都難以監管，怎么監管這些資金來源多樣、流向復雜且灰暗的高利貸鏈條？”上述人士認為，溫州市政府出臺的組合拳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跑路的問題。

　　廣東金融學院中國金融轉型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陸磊認為，政府及相關部門根本不應該參與監管高利貸。任何監管都會產生費用，納稅人沒有義務為這些炒錢的高利貸主買單。

　　盡管每天都有悲劇在上演，能夠確認自己鏈條安全的高利貸玩主也還在繼續。剛從海南度假回來的溫州某玩“高利貸”的民間人士告訴記者，這輪跑路潮對他影響不是很大，因為他的高利貸鏈條目前還安全。“都是熟人，借貸的資金量也不是很大。”但該人士覺得頻繁跑路的現象可能會引發類似銀行擠兌潮一樣的高利貸催款效應，市場安全性堪憂。如果有可以回收的款項，還是盡量回收。“因為不知道借貸人其他的資金鏈條是否出現了問題。”

　　除了溫州市出臺的相關政策，高利貸現象已經引起了更高監管層的重視，據報道，監管層在近日約談部分信貸資金可能涉足高利貸的銀行，要求相關銀行先在內部自查風險，并計劃在10月份對部分銀行進行現場檢查。

　　事實上，銀行業表內貸款表外化的風險在2010年就已經被市場以及監管層注意。惠譽高級分析師朱夏蓮(Charlene Chu)就曾表示，“將越來越多的信貸轉出銀行資產負債表外，脫離市場參與者的視線，是惠譽近年在中國銀行業察覺到的最令人不安的趨勢。”

　　陸磊堅持認為高利貸不應納入任何形式的監管體系。即便是高利貸資金來源途徑之一——銀行的表外業務也不應該被監管，當然也沒有更好的途徑監管。“既然銀行沒有把這部分業務記入資產負債表，那政府就沒必要為這部分業務負責。這并不是說不應該過問銀行業的表外業務，對銀行業的表外業務，應該有風險提示，應該提示買此類產品的顧客，表外業務承諾的收益不同于表內業務，是沒有法律保障的。”至于通過銀行業表外業務流出去的資金，監管部門就更難以監管去向。

　　鏈接

　　溫家寶四點建議

　　10月3日、4日，溫家寶在浙江紹興、溫州考察調研，強調支持中小企業發展具有全局和戰略性意義。提出幾大要點：一要認真落實并完善對小微企業貸款的差異化金融監管政策。二是要明確將小微企業作為重點支持對象，支持專為小微企業提供服務的金融機構。三要加大財稅政策對小微企業的支持力度，延長相關稅收優惠政策的期限，研究進一步加大政策優惠力度。四要切實防范金融風險。加強對民間借貸的監管，引導其陽光化、規范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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