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蓮

　　一份臨時報告再次聚焦各方目光。

　　據路透社報道，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發言人Nefeterius　Mc　Pherson證實，WTO委員會已就美國投訴中國對用于生產鋼、鋁和化學產品的多種工業原材料實施出口限制的爭端發表了臨時報告。由于仍處于保密期，涉及當事方都沒有發表評論。

　　由于中國對于稀土等戰略性資源的出口配額及關稅制度和此案中涉及的9項原材料適用的條款差別不大，因而 WTO若做出對中方不利的裁決，恐引發中國更多貿易政策在WTO的爭端仲裁臺上成為被告。

　　各國劍指中國 證據牽強

　　盡管歷時一年多，WTO專家組才做出初裁，但對于中國原材料出口政策態度的傾向性早在一年前就初現端倪。2010年 5月31日，世界貿易組織(WTO)公布的《中國貿易政策審議報告》中，已經指責中國限制一些原材料出口的做法可能賦予中國制造商以不公平的競爭優勢，造成世界其他國家在鋼材、鋁材及其他化學制品的生產和出口中處于劣勢地位。

　　而事實也許并不與報告完全相同。作為在鋼鐵業、汽車業和壓鑄業中常用的原料之一的鎂也被納入9個涉案原材料之中。目前，美國每年鎂消費量維持在14萬噸左右，是鎂的第二大消費國，中國產品在其市場的占有率約有15%左右 。在美國市場上如今鎂價格高達5200美元/噸左右，而從中國出口的鎂加上出口關稅，FOB價格也只在2650美元/噸左右。其間的差價部分就源于美國對中國出口的金屬鎂、鎂合金、鎂粉實施征收高達108%的反傾銷稅，同樣被征收反傾銷稅的國家還包括俄羅斯和加拿大。在美國只有美國鎂業一家原鎂生產企業的情況下，隨著經濟復蘇和美國本土制造業投資升溫，美國市場上鎂價高居不下并不意外；而這顯然與中國對鎂出口設置出口關稅的聯系很牽強。

　　作為原材料的焦炭，在起訴方之一的歐盟，更遭受過兩次截然不同的對待。1999年歐盟曾對中國出口焦炭實施反傾銷措施，待2004年中國通過出口許可證制度對焦炭出口量進行削減后，歐盟則迅速向WTO申述中國以出口配額違反了WTO非歧視原則。

　　“在公平貿易的口號背后，繼續以低廉價格獲得發展高新技術所需的稀有資源是一些國家向中國發難的真正目的。而我國當前所采取的‘兩高一資’產品出口限制措施，盡管是環保和國家經濟轉型的需求，如何平衡與WTO規則與入世承諾的沖突，是一個挑戰。”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WTO研究院副院長屠新泉說。

　　包括焦炭、鎂在內的涉案原材料中，多數產品的世界市場占有率均超過了50%。一旦終審裁決不利于中國，在2010年引發全世界關注的中國稀土出口配額在未來涉案幾乎不可避免。

　　在我國7大新興戰略產業中，大部分與稀土資源相關，例如環保設備中的風力發電機、環保車載電池，醫學類的高精度成像儀等。此次原材料之爭，更是未來行業發展之爭。

　　第20條成為抗辯關鍵

　　無論是之前的“電子支付渠道”案件還是眼下的原材料出口限制案件， 訴訟方都以WTO規則和中國《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議定書》(以下簡稱《入世議定書》)的承諾為重要的訴訟理由。

　　據了解，美國、歐盟和墨西哥對中國提起訴訟的理由主要包括中國以出口配額、征收出口稅以及建立招標體制分配礬土，氟石和碳化硅配額，向企業收取費用等，違反了中國在 《入世議定書》和《加入WTO工作組報告》中關于取消出口產品稅費和出口限制的承諾。

　　值得注意的是，在《入世議定書》中附件6僅列明84個稅號的商品不承諾取消適用于出口產品的全部稅費，許多在近年引起關注的資源性產品(如稀土、錳等)并未被列入，這為今后的爭端埋下了伏筆。

　　對此，中國世貿組織研究會常務理事周世儉表示，WTO的貿易規則主要是反對限制進口、封閉市場的行為，并沒有規定不能采取限制本國產品出口的措施。對于資源性產品，《1994年關貿總協定》(GATT 1944)中第20條第7款就已明確規定：如果其成員國認為某一種資源或者某一種資源性產品出口過度，帶來本國資源的枯竭或導致環境污染嚴重，該成員國有權對這種資源的生產、銷售、出口采取相應的出口管制和出口限制。

　　“這個符合WTO規定的條款是中國抗辯的主要依據。”屠新泉對《中國經營報》記者強調。

　　對此，北京大學WTO法律研究中心法學博士李曉玲認為，原材料出口限制案的關鍵是如何證明涉案措施滿足GATT例外規定。一個難度在于 GATT 1944只包括《WTO協定》生效之日前加入國，而中國《入世議定書》是在《WTO協定》生效日之后實施，字面上中國《入世議定書》不在GATT范圍之內。

　　然而，由于只有1995年WTO成立之后加入的成員，才就出口稅做出了具體減讓承諾，這在規則實施起就已經存在“雙重標準”——美國等不受出口稅減讓限制的國家，可以通過控制數量等手段來保護本國產業而不構成違反承諾。因此在同等情況下，入世承諾使中國可享有的政策空間被大大減損，這構成認定第20條的有效性是否會在裁決中被認同的重要風險。

　　“另一項關鍵在于證明成員方的限制措施與其國內的生產和消費的限制措施一起實施。”李曉玲表示。由于從法理上，只需要證明在限制出口的同時，國內對同一產品進行了限制國內生產或者消費，而不需要證明這種限制已經產生了某種效果。因而，我國對焦炭等高能耗行業進行的整改、推進節能減排的行為都可作為有價值的抗辯證據。

　　《稀土工業污染物排放標準》的新近出臺被業界視作行業自主尋求長遠發展的一項積極舉措。業內人士分析，按照新標準，我國現有稀土采選、冶煉企業中近80%達不到標準。這是否會引發該行業一輪“洗牌”尚不得而知，但這項旨在促進資源效率利用的保護措施卻正為潛在的抗辯風險提供一層保護膜。

　　環保部環境與經濟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員胡濤對媒體建議，以出口邊境調節稅代替出口配額，同時通過對國內企業征收同等稅率的環境稅的方式來減少貿易摩擦。五礦商會相關負責人表示，通過立法等手段要求企業對戰略性稀有金屬實施強制性收儲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對此，美國盛智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董比恪表示，在共有規則下以市場的方式來解決貿易摩擦會更勝于國家政府之間進行協調。

　　3月1日舉行的中國工商界紀念加入世界貿易組織10周年會議上，商務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調查專員宋和平表示，人民幣匯率自主創新，新能源政策，知識產權保護，投資環境，市場準入等領域將在今年成為貿易摩擦的新熱點。每一個領域都涉及各國的政策利益。是否任何涉及貿易利益的問題，WTO爭端解決機制都能很好地發揮效益？對外貿易經濟大學副校長林佳軍在對《2010年世界貿易報告》解讀時提出，以自然資源貿易為例，WTO正面臨著“一個工具實現多個目標”的困境。

　　案件回放

　　這起涉及包括鋁土、焦炭、螢石、鎂、錳、金屬硅、碳化硅、黃磷和鋅在內的9種原材料出口設限案件最早于2009年6月23日美國和歐盟在WTO框架內向中國提出貿易爭端請求。以中國采取出口配額，出口關稅和其他價、量控制為由，違反了中國2001年加入WTO時的承諾。墨西哥于2009年8月21日也以類似的理由，提出了貿易爭端請求。同年7月和9月各方進行兩輪磋商未能達成一致解決方案，世界貿易組織于2009年12月21日設立一個專家組進行調查。

    中國經營報微博：http://t.sina.com.cn/chinabusiness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