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韓瑋 發自上海

　　 “‘超發’概念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并不適合目前的經濟情況。”12月15日晚，在北京大學的學術報告會上，央行行長周小川首度公開否認“貨幣超發”。

　　然而，經濟概念的“糾偏”在民眾的真實感受面前倍顯無力。超發否定論“入市”當天，一則“國內數大印鈔廠啟動罕見大招聘，或與貨幣增發有關”的趣聞甚囂塵上。

　　這則“聽著像段子”的新聞之后，不少評論“聯想”起了“超發”的細節。有網民寫道，“上個月從ATM機里取出一沓連號的新鈔時還挺高興，因為過去很少碰到，心想春節可以派紅包用。現在看來，嶄新的鈔票還會源源不斷地吐出來。”而更多的人則發出同一聲疑問，印鈔廠都印不過來了，貨幣還能不超發嗎？

　　瘋狂印鈔？

　　“那篇文章的角度真是刁鉆，寫得我都不敢說話了。”接受過《每日經濟新聞》（簡稱“每經” ）采訪的北京印刷學院（簡稱“北印院” ）招生就業處趙老師對時代周報“訴苦”。每經12月16日的報道援引趙老師的話稱，其負責招生工作5年來，首次看到多家國內印鈔廠“罕見”地來校大規模集中招聘。

　　“報道就業，我們是歡迎的，但這個事如何能夠與超發聯系到一塊？”該校招生就業處副處長賀軍生說。據其介紹，作為全國唯一一家以印刷包裝、編輯出版為特色的本科高校，北印院與國內不少印鈔造幣廠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而中國印鈔造幣總公司更是該校的主要實習基地。“造幣廠只是看著神秘，這些單位每年都來選拔優秀畢業生，只不過今年多來了幾家。”在賀看來，這只能說明北印院的學生素質高、質量好。

　　事實上，確如每經報道所述，自今年3月始，成都印鈔廠、石家莊印鈔廠、南昌印鈔廠等5家印鈔單位先后在北印院啟動招聘計劃，需求為20-40人不等。但值得注意的是，除成都印鈔廠需要部分膠印工、凹印工等一線操作工外，多數崗位限定為技術、管理類人才，學歷要求為本科及以上。

　　“如果是趕印鈔票人手不夠，那么，擴招的顯然應是一線操作工。”賀說。而目前已與其中一家印鈔廠簽約的李天（化名）告訴時代周報，單位已說明此次招聘是為應對廠房擴建帶來的人手短缺，此后，將根據生產環節的人員變動再行安排工作。

　　據李天回憶，當時的招聘會不過是一場普通的“雙選會”。印刷包裝學院300多名應屆畢業生中，參加宣講會的約30人，10人投了簡歷，其中6名為女生，但該廠的簽約意向是男生優先，故最終確定兩人，而整個過程很難稱得上“火爆”，更談不上“爭奪生源”。

　　與此同時，南昌造幣廠人力資源部的王先生也告訴時代周報，今年的招聘規模稍大于往年，需求主要來自即將擴建的廠房。至于新廠房里究竟要印什么，業內人士披露稱，除了法定貨幣外，增值稅發票、有價證券、高級防偽證書等都屬于印鈔廠的業務范圍。只是，在通脹預期高企的大背景下，這一信息與貨幣超發的聯系已被無限放大。

　　超發之憂

　　一次常規招聘卻被認為是貨幣超發的佐證，其背后正是民間對于經濟形勢的深重憂慮。12月11日，國家統計局公布11月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繼10月份“破四”后，CPI同比再漲5.1%，創下28個月之最。通脹預期再度加強。

　　據記者了解，盡管各經濟學流派對通脹之源各有評述，但普遍認同的是，貨幣發行量應當與社會商品、服務的總價格大致相當，如果前者超量發行，必將引發通脹。而衡量標準一般采用貨幣流通總量（M2）與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率，1為適中值。

　　“目前，中國的M2高達70多萬億，GDP則為30多萬億，比率已超過2，而美國即便實行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比率也只有0.65。”北京理工大學經濟學教授胡星斗告訴記者，0.65不足中國比率的一半，而美國的GDP卻是中國的3倍。此外，考慮到60%的美元在美國之外流通，而人民幣幾乎百分百在國內“打轉”，這意味著，如果美國屬于正常，那么，中國至少超額發行了5倍的貨幣。

　　而從貨幣增發速度的角度來看，2009年，我國的增速接近28%，今年為18%左右，但GDP增速只有8%-9%。“如果貨幣發行速度應與經濟增長速度相當，那么，中國僅今年就超量發行了10%的貨幣，而去年估計達到了20%。”胡星斗說。

　　其實，我國貨幣供應量高速增長已無爭議。根據央行公布的數據，10年來，我國的M2值從1999年的11.76萬億猛增到2009年的60.62萬億，漲幅為415%。然而，周小川否認貨幣超發：首先，與美國相較，我國的儲蓄率以及間接融資率更高，直接推高了M2/GDP比率。其次，貨幣超經濟發行的概念屬于計劃經濟的范疇，而當時沒有金融、服務市場，因此，用過去的概念界定目前的情況存在問題。

　　“雖然我們國家的儲蓄率非常高，但不是說儲蓄的錢就放在那里不動了。中國銀行儲蓄的投資率是75%，絕大多數的錢還是‘活的’。而且，美國的金融服務業那么發達，虛擬經濟總量大大超過實體經濟，但M2/GDP只有0.65，我們的虛擬經濟遠不及它，但比值卻是其兩倍多，這只能說明中國存在比較嚴重的貨幣超發問題。”胡星斗說。

　　對此，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則表示，“現在通貨膨脹，是貨幣超發的效應正在物價上表現出來，西方說貨幣超發有18個月的滯后期，（我們）現在才說要緊縮貨幣，恐怕來不及了。”

　　而胡星斗認為，盡管目前的貨幣政策已調整為“穩健”，但財政政策依舊寬松。可以預見，如果財政上需要發行債券、需要融資等，最終都將落實至貨幣政策，從而使其難以真正“穩健”。但同時，如果財政之手收得過緊，滯漲又是另一個問題。在戰通脹和防滯漲的蹺蹺板上，中國的每一小步都將考驗各方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