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春燕

　　“稀土”從沒像現在這么受關注過。

　　由于第一大稀土出口國中國整頓稀土行業，減少了稀土的出口配額。牽一發而動全身，隨著媒體的報道和炒作，全球都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中國的稀土政策調整。更不要說作為稀土第一大進口國的日本。

　　11月4日下午，日本大使館經濟部公使波多野淳彥在日本大使館接受了本報記者的獨家專訪。波多野淳彥表示，“在去年4月召開的稀土交流會上，中方并沒有說出口要減少的問題。當時覺得中國不會增加稀土的出口，但沒想到一下子減少40%這么多(但此數據未經中方確認)。”

　　波多野淳彥表示，日本“一直在做中國國家發改委、工信部的工作”，非常希望能夠盡早召開稀土交流會議，就稀土的相關問題與中國恢復溝通。

　　他還說，日本“在各個層面”都向中方提出請求，希望中國能夠“擴大面向全球的稀土出口”。

　　日本經濟外交政策也出現了趨勢性的變化。近期，日本分別與越南、印度、蒙古在稀土合作上達成共識，日本的稀土多元化供應戰略初見端倪。

　　而中國商務部長陳德銘5日在巴黎表示，中國明年將保持稀土出口量。

　　陳德銘還駁斥說，中國政府一個加強環保的舉措，經一些媒體報道炒作之后，竟被演繹成“政治事件”。

　　很多稀土出口停滯

　　《21世紀》：現在中國對日本稀土出口的情況如何？

　　波多野淳彥：9月下旬以來，很多輸往日本的出口稀土貨物都被滯留在中國的港口。

　　從9月25日開始，日方一直在要求中國海關總署加快辦理出口手續，但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21世紀》：你目前為止得到的中國相關部門的最新回復是什么？

　　波多野淳彥：日方已經和中國商務部實現了各個層面的溝通，日方得到的是積極的答復，即中國政府雖然為了保護資源、保護環境而不得不減少出口配額，但是對于已經獲得出口許可的稀土出口還是認可的，不會針對日本在出口問題上采取歧視性做法。

　　日本增加稀土預算

　　《21世紀》：日本國會近期通過了關于稀土的臨時財政預算，追加預算專門用于和第三國合作開發稀土資源，支持日本企業從廢舊汽車和家電中回收提煉稀土資源。日本現在有沒有考慮與中國在稀土提煉技術方面開展合作？

　　波多野淳彥：國會臨時追加的用于稀土的預算是1000億日元。目前，日本國會正在審議補充預算的方案。補充預算的內容包括，支持旨在減少稀土使用量的技術開發、開發稀土回收技術和開發新的稀土資源等。

　　日本認為與中國的合作非常重要。從1988年開始，日本已經與中國的國家發改委以及中國企業舉行了18次的稀土交流會議。日方一直在做國家發改委、工業和信息化部的工作，爭取早日召開下一次的稀土交流會議。

　　《21世紀》：日本希望能與中國召開稀土會議，有沒有考慮商務部？商務部有沒有就稀土出口配額有明確的答復？

　　波多野淳彥：日本兩方面的工作都要做，在稀土如何使用方面，需要與發改委和工信部進行交流。商務部主管出口，日方希望能夠增加中國稀土出口的數量，希望就出口數量與商務部進行交流。

　　日本在各個層面都向中方提出請求，希望中國能夠擴大面向全球的稀土出口，中國政府內部正在商議，具體的數字我們也沒有掌握。

　　日本并沒儲備稀土

　　《21世紀》：今年各種稀土元素的價格都有非常高的漲幅，而日本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囤積稀土，將稀土沉入海底。因此，有些分析師認為，日本缺的并不是稀土，而是廉價的稀土。你如何看待這種說法？

　　波多野淳彥：日本作為一個國家來說并沒有儲備稀土。日本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從中國進口稀土，每年都是按照工業產品生產所需要的量購買，并沒有進行儲備。日本企業要求的只是今年的生產所需要的稀土。據我了解，日本企業的稀土庫存已經不多了，所以如果現在還不能進口到稀土的話，有的零部件生產可能就無法繼續，無法向全球的生產企業進行供貨。

　　希望穩定稀土出口貿易

　　《21世紀》：中國稀土出口收縮的主要原因是稀土的過度開采和生產對生態環境損害很大，因此政府予以限制。你對此如何評價？

　　波多野淳彥：我本人在日本的經濟產業省已工作很多年，對中國政府為了保護環境而減少出口這樣的政策本身，我也能理解。日本政府對中國政府的請求是，避免出現今年出口量突然比去年減少40%這樣的急劇的政策變化。

　　日本企業以進口的稀土作原料，制造用于電腦和汽車生產所必需的零部件，這些零部件是出口到全世界的。在中國生產的電腦和汽車，也有很多是使用日本生產的零部件。因此，一旦中國停止向日本出口稀土，日本向中國出口的零部件生產也會受到影響。為了日本和中國兩國的經濟穩定發展，請中方務必穩定稀土的出口貿易。

　　《21世紀》：日本以稀土為原料的產品在世界市場上的份額情況怎么樣？對于需要進口日本零部件的中國企業來說有沒有可替代性？

　　波多野淳彥：一般來說，高端產品當中，使用日本的零部件較多；價位較低的產品中，使用中國產的零部件較多。因此，在中國生產的高端產品可能受到的影響會大一些。目前，在全球進行生產加工時，分工已經非常細，沒有哪種產品完全在日本或者在中國制造。所以，不只是一個國家受影響，大家都會受到影響。

　　爭取早日召開稀土交流會議

　　《21世紀》：中國治理稀土行業而收縮出口配額和重視深加工等行業政策由來已久，而稀土出口至少是去年和今年中日經濟高層對話的議題之一。日本是如何考慮的？

　　波多野淳彥：日本經濟產業省和產業界都認為在稀土領域與中國開展合作是非常重要的，并且從1988年開始，已經與中國的國家發改委以及中國企業舉行了18次稀土交流會議。

　　《21世紀》：根據你提供的中國稀土出口配額變化表，其實在2008年中國的出口配額就有一次大幅的減少(約21%)，這也是一個大幅度的削減，當時日本有什么樣的反應？

　　波多野淳彥：2008年的配額是減少了，后來我們與中國政府協調之后，2009年的配額又增加了。但是2010年的配額在沒有任何預告的情況下減少這么多，特別驚訝。

　　《21世紀》：在中日經濟高層對話中，中國曾提到過，希望能夠引進日本回收稀土的技術，但是日本希望中國能首先確保稀土的供應，當時雙方并沒有就這個問題取得一致看法，現在就這個問題中日雙方溝通的情況如何？日本將來會不會考慮向中國進行技術轉移，在中國進行稀土回收，然后再出口日本？

　　波多野淳彥：這應該是日本民間企業考慮的事情，在這件事上，需要兩國的民間企業有很好的溝通和交流，如果日本企業覺得對中國投資有好處，他們肯定會來投資。我們需要雙方討論這些問題，我們希望盡快召開下一次稀土交流會議。日本從今年夏天開始就和中國提出召開會議，但是會議一直沒有開成。我們需要盡快開會，但現在會一直開不成，我的工作也很難做。

　　任何國家肯賣，日本都會去買

　　《21世紀》：日本從中國進口稀土已經多年，面對中國稀土政策的變化，日本將來的戰略是什么？

　　波多野淳彥：在去年4月召開的稀土交流會上，中方并沒有出現出口要減少的問題。出現現在這種情況，日本業界相當吃驚。當時覺得中國不會增加稀土的出口，但沒想到一下子減少40%這么多。日本的預想是會逐漸地減少，在逐漸減少過程中，日中兩國怎么來合作，雙方一直在探討這樣的問題。(注：據日本提供的中國稀土出口配額變化表，2009年配額為50145噸，2010年為30259噸，2010年比2009年同比減少約40%。)

　　《21世紀》：在東亞峰會期間，日本與越南簽訂了合作開發稀土的協議，而此前日本也與印度、蒙古等國就稀土供應問題進行了深入接觸。其他稀土出口大國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等會不會成為未來日本稀土多元化供應的主要供應國之一？

　　波多野淳彥：日本沒有稀土，所以需要從世界各國進口稀土。中國是全世界最大的稀土產出國，因此日本想從中國進口稀土。如果有別的國家肯賣稀土給日本，無論是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日本都會去買。

　　《21世紀》：中國出口了世界上90%以上的稀土，在稀土的開采與提煉上已經形成規模經濟，其他國家的稀土產能可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滿足日本的需求。日本短期內如何保證稀土的來源？

　　波多野淳彥：這就要看價格，如果價格較高，市場上自然有人會去開采稀土。曾經最大的稀土礦在美國，后來由于中國的低價出口，美國的稀土礦就停止。現在如果稀土的價格又高企，全球的稀土礦可能又要開工了。

　　日本去世界各地買稀土，也還是希望中國能夠繼續向日本出口稀土。我相信中國政府不會做為難全球企業的事情。現在是日本遇到困難，但將來可能這個影響會波及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