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紅漫
民族評級機構“出海”受挫。日前,國內信用評級機構——大公國際資信申請成為美國官方認可的債券評級機構,但被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駁回。如果國內評級公司成為美國官方認可的評級機構,則意味著其評級結果將可被用作美國法律和規(guī)定方面的標準。
從SEC拒絕大公國際認證的公開資料看,“無法履行對大公的監(jiān)管”即不能“跨境監(jiān)管”是最重要理由。回顧歷史資料我們發(fā)現(xiàn),在美國具有“國家認可的評級機構”資質的三家外國評級機構中,美國證交會從未將“跨境監(jiān)管”作為必要審核條件,也從未對三家外國評級機構進行過所謂的“跨境監(jiān)管”。此次唯獨對大公國際設置這一障礙,并據此否決其認證申請,在國內評級公司看來屬于“歧視性”行為。
當然,所謂的“歧視”是站在中國企業(yè)立場上的看法,筆者更期望市場各方能夠理性、建設性地看待這一事件,而不是僅僅用市場利益思維來輕易批判各方的行為性質。SEC否決大公國際的認證申請的確存在“歧視”操作的可能性,畢竟中國是美國最大的債權國,如果中國評級機構擁有了世界權威的評級資質,那么就有可能導致美國債級別被大幅度下調,由此導致美國國債的發(fā)行與市場利率均會受到沖擊。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樣的判斷只是站在中國企業(yè)立場上的猜測,美方同樣有理由證明這樣的猜測并不合理。一個最為典型的例證就是,SEC歷史上從未拒絕過海外評級機構的認證申請,自從申請程序的相關規(guī)定2007年生效以來,大公國際是第一家被SEC拒絕的公司。
美國此輪金融危機的爆發(fā),充分表明了標普等三大評級機構壟斷不利于市場風險的發(fā)掘,這一點已經成為了全球經濟界的共識,并廣遭詬病。評級機構在金融市場“指路人”的角色漸次暗淡,甚至被指為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國際評級巨頭風光不再的根源,在于競爭威脅弱化與監(jiān)管不力。由此,當評級機構的商業(yè)逐利訴求逐步沖破企業(yè)道德束縛之時,評級結果的參考意義大打折扣。但“硬幣的另外一面”則是,國內既有評級機構自身也是靠著市場行政壟斷保護機制而發(fā)展壯大的。相比較國際評級同行曾經歷過的慘烈競爭,民族評級機構卻帶有與生俱來的“壟斷”烙印,市場優(yōu)勝劣汰意識更是淡漠。更進一步講,挫敗國際評級巨頭公信力的“毒瘤”——級別買賣、價格競爭、價高者得高級別等“潛規(guī)則”也已在中國評級市場上有所顯現(xiàn)。在國內評級市場競爭尚未全面開放之前,我們同樣很難去斷然指責海外評級市場的壟斷保護。
國內獨立評級機構誕生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市場規(guī)模化發(fā)展則是始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后期。縱觀這一發(fā)展歷史過程,其間國內評級機構幾乎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市場優(yōu)勝劣汰洗禮,行政推動對于這一行業(yè)的發(fā)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一,目前國內評級機構的資質源于央行1997年的一紙認證文件,而在13年后的今天,彼時行政部門所認定的評級公司范圍并未做出過大的調整。目前,評級業(yè)仍被賦予“國家特許行業(yè)”的身份,這就意味著國內評級行業(yè)長期缺乏順暢的進入機制,由此導致外部企業(yè)并無法進入到行業(yè)“圈子”中,市場份額一直在既有評級公司范圍內分享。其二,目前中國評級機構的市場收入主要集中在貸款企業(yè)評級,而這部分項目屬于央行的指令性強制評級,其市場收入和市場份額占有率并非評級機構憑借自身競爭力而獲取。從行政指令導致的市場現(xiàn)實情況看,商業(yè)銀行對于評級機構第三方評級結果的認可度并不高,很多貸款企業(yè)也并不愿意主動配合,由此導致貸款評級費用打折現(xiàn)象明顯,評級公司的市場美譽度反而因此而受損。
美國三大評級公司既有市場地位是在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代逐步建立起來的,期間經歷過數十年的市場殘酷競爭才確立了今天的壟斷地位。國際評級壟斷固然要打破,但是打破壟斷的前提首先是后進入企業(yè)應是經歷過市場殘酷競爭的強者。如果國內評級市場行政壟斷限制還沒有打破,那么我們的確很難奢望國內評級機構迅速獲得國際市場的認可。
大公國際此番叩動美國評級業(yè)大門之舉雖未成功,但卻體現(xiàn)了民族評級機構躋身國際舞臺的宏大理想,是中國贏得國際資本市場話語權必要前提。正所謂“國貨當自強”,國內評級行業(yè)需要一個大浪淘沙式的競爭機制,以鑄就評級業(yè)的強大生命力。其前提就是,監(jiān)管部門回歸“裁判員”角色,并全面開放評級行業(yè)準入限制,而不是讓既有一些所謂的行業(yè)龍頭企業(yè)繼續(xù)自封“老大”。在經歷過充分市場競爭之后,國內評級機構在國內、國際市場的影響力將能夠自然提升,彼時只怕SEC再無理由去拒絕中國評級機構的市場認證資格了。
(馬紅漫,上海第一財經頻道主持人、經濟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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