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觀察 Editorial
重塑S&ED
如果中美通過戰略與經濟對話增加戰略互信,將是對話的至大成功;反之,如果中美在這一機制下無法達成戰略兼容的最低目標,那將是對話的最大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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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戰略與經濟對話(S&ED)如期而至,沿襲了慣例的全明星陣容—兩國40個部門的近50位負責人參加,美方代表團多達200多人,包括15名內閣級官員,涵蓋了美國政府各個部門。
雙方都列出了關注重點。領銜經濟部分對話的美國財長蓋特納表示,中國在政府采購方面的政策規定,是他來北京參加對話的重點。另一個關注點是人民幣匯率問題。中國也越來越多提出自己的關切,從提醒美國注意財政謹慎,到要求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以及放寬對華高科技出口管制,等等。
這些議題多屬舊話重提。以公平商業環境議題為例,去年對話后的聯合聲明就明確:“雙方意識到非歧視性的政府采購政策的重要性……中方承諾按照政府采購法的規定,平等對待外商投資企業和中資企業在中國生產的產品!敝劣谄渌T如促進強勁復蘇和更持續、更平衡的經濟增長,國際金融體系改革,都可見諸去年的成果說明,談不上新意。有評論因此認為,對話需要輔以類似工作組性質的跟進機制,由具體事務官員根據會議達成的共識,負責政策的具體執行,并在下一輪對話前將一年來的工作進展反饋至決策層。還有評論認為,戰略與經濟對話及其前身戰略經濟對話(SED),對中美彼此關切的實際問題解決作用不大。
這些評論不無見地,但忽視了中美對話的關鍵所在。
自從2006年中美啟動戰略經濟對話以來,跨越小布什總統和奧巴馬總統兩屆政府,中美雙方在對話的使命上就有分歧。美方更強調這一機制的“談判”色彩,致力于達到確實成果。無論是上屆財長保爾森,還是本屆財長蓋特納,都一再表示對達成可見(tangible)成果的熱望,并認為惟此才能使美方對這一機制保持信心。與此相對,中方認為這一機制更多地涉及兩國關系長遠發展的戰略性、長期性、全局性問題,不宜期待會談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們認為,指望戰略和經濟對話推動和達成一系列重大的具體成果,已被過去四年的實際操作證明為不現實。更何況,中美之間在各個領域早有操作層面的溝通與談判,具體成果的達成仍主要有賴于此。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本身不到兩日,根本不可能做有效的談判工作,宣布達成某項成果,往往只是把操作層談判達成共識重新包裝匯總,其效果僅僅是使雙方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既然以高規格、大規模、高關注度的盛會推動兩國間實質性談判并不現實,也不一定值得追求,何不回歸本原?讓談判的歸談判,讓戰略與經濟對話的歸對話?
超越具體議題,中美間大有可談。許多中美問題專家認為,未來數年,將是中美界定彼此關系的關鍵階段。中國興起之勢蔚然成型,金融危機后,美國硬軟實力均有損傷。甚至像索羅斯那樣的金融界人士,也都在籌劃中美雙方如何妥為管理這一升降,更遑論政策和外交戰略家們。
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首要目標,應是雙方在長期的戰略性議題上增進了解,加強溝通。如果中美通過這一機制增加戰略互信,將是對話的至大成功;反之,如果中美在這一機制之下仍無法達成戰略兼容的最低目標,那將是對話的最大失敗。
中美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戰略互信,雙方關系由“冬”入“夏”快,但由“夏”入“冬”也快。去年年底以來的系列分歧,導致擬定中的兩國建立戰略互信重要一環的兩軍高層互訪被迫推遲。如何將雙方關系擺脫習慣性的起落,或至少擺脫“大起大落”,是對S&ED平臺作用的更大要求。
對于中國來說,存在明顯的時間之窗。有危機感的大國存在多種選擇,美國更是如此。美國人民現在選擇了奧巴馬。奧巴馬以多邊主義治外交,以進步主義理內政,以變革和信心凝聚動力。中美關系在小布什政府時期相對順利,托賴于美方重心并不在此,雙方戰略上的根本利害各有軌道,并不相交。奧巴馬執政后,時勢變易,反恐雖仍然至關重要,但經濟、國際金融秩序、氣候變化也躍升為頭等重要主題,中美在這些議題上彼此息息相關,對話并在對話中接近而不是分得更遠,對雙方有至關重要的意義,關系到對彼此走向的判斷,可能促成預言的自我實現。
美方應放棄視對話為談判,中方應抓住機會在建立戰略互信上更有作為。這就是我們對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