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孫嘉夏 實習生 徐冰玉發自上海
3月22日,武漢,小雨。洪山區珞瑜路540號證券大廈6樓的施工裝修正按部就班地進行。現場工人們輕輕撕去了大門玻璃上“東星集團”的標簽,待裝修完成后,“新世界地產”將取代東星集團,成為這里的新主人。
曾經盛極一時的東星集團,正慢慢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
但原東星集團總裁蘭世立不這么看,這個個子矮小的湖北人,有著典型的“不服周”的個性。在結束了又一次“監視居住”生涯后,蘭世立正試圖依托原有的商旅平臺,再造一個新東星。
同時,已經“差不多十年沒有寫什么東西”的蘭世立,在被監視居住期間,寫下了18萬余字的回憶錄,記述了東星集團創立、起步、發展、直至如今幾近凋零的過程。
召集舊部欲“東山再起”
萬科董事長王石或許已經不用被安排去“探望”蘭世立。
在2009年11月底的一次論壇活動中,王石曾感嘆道,國進民退抑或是民進國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進退公平與否,可現在“蘭世立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監視居住期一共9個月的時間,從2009年3月開始,到當年底結束。”有接近蘭世立的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露。重獲“自由”之后,蘭世立曾興奮地給摯友打電話,“我出來了。”
2009年3月,蘭世立旗下東星航空開始停飛。此后,東星航空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名下資產陸續被拍賣,引發東星集團的另一大產業旅行業務的崩潰。
如今,結束監視居住的蘭世立正試圖挽救東星這幢將傾倒的“大廈”。記者獲得的一份 《告東星各位同仁書》顯示,東星集團的旅行業務正在逐步恢復中,并希望有意重回東星集團工作的老員工與公司取得聯系。3月22日,記者試圖聯系東星集團人力資源部,但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謀求再起的蘭世立顯得異乎尋常的低調,這和其以往高調處事的作風不符。“東星航空現在想虧損都難。”2007年,在航空業感受寒潮來臨之時,蘭世立曾對媒體如此宣稱。
“東星集團現成立了商旅俱樂部。”上述接近蘭世立的人士告訴記者,“這一俱樂部仍將依托于原有的東星國旅平臺。希望能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根據蘭世立的計劃,東星商旅俱樂部將不同于傳統旅游概念,“希望有一些非常規性的東西,主要是組織一些國際時尚路線、及武漢本地的非常規旅游。”
不過,在航空資產幾被拍賣殆盡之后,蘭世立可倚仗的資本已寥寥無幾,“應該是會拿起95151呼叫平臺,重新整合起諸如東星金融交易支付平臺、東星國際機票銷售服務平臺、IT綜合服務平臺等。”有東星集團人士認為。
無論如何,蘭世立的復出之路或許仍將崎嶇而坎坷。“他現在很低調,低調做事。”上述東星人士告訴記者。
東星集團的總部也已經離開了武漢市熱鬧的珞瑜路,搬遷至遠郊的盤龍城內。
寫書回憶東星歲月
在被監視居住期間,蘭世立把自己和東星集團十幾年的經歷寫成了回憶錄。在這本名為《東星十八年》的回憶錄后記中寫道,“我要寫下來告訴世人,蘭世立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東星是一個什么樣的企業。”
“我也相信,這件悲劇不會再有。”蘭世立在回憶錄中寫道。2009年5月18日至2009年6月11日,處于監視居住期間的蘭世立 “一直在寫”,“我特別想將我在商海十八年的經歷寫下來,同時也想把我在被監視居住期間的感受寫下來。當時我還一度很矛盾,到底先寫哪部分。因為對于我來講,這兩種東西都很重要。”
在被監視居住期間,蘭世立每天上午寫“東星史”,下午寫監視生活,每天寫成約1萬字。“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才二十二天已經寫了一半的東星史。本來我是想將東星史作為一本簡史來寫的,可是寫著寫著就變成一本回憶錄了,只得再起一個名字:《東星十八年》。”
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蘭世立記述了東星集團創立、強盛、衰敗的過程,并言辭激烈地抨擊了其認為曾給東星集團帶來損失的部分高管。
人物背景
蘭世立的“東星十八年”
第一桶金
“可以打印的計算機”
1991年,剛滿25歲的蘭世立向單位遞交了辭職報告,決定要大干一番事業。
當時的蘭世立僅剩270元現金和一輛“長征牌”自行車。初始創業的蘭世立租下了武漢珞珈山飯店一處無人愿租的小賣部門面,作為辦公室,“白天室外溫度40多度,室內溫度恐怕有50度,晚上就更難受。”
在這里,蘭世立成立了武漢東星電子技術有限公司,并很快在計算機維修和耗材上找到了突破口。蘭世立試圖將電子計算機與打印機一起“作為一個全新的機器”出售,“賣一臺這樣的機器便可以賺6000多元”,而當時本科畢業生一個月的工資也僅有三十多元。
這臺被稱為 “東星文字處理機”的機器,讓蘭世立掘到第一桶金。
隨后,蘭世立分別在1992年和1995年涉足酒店和房地產業,并成立了東星集團有限公司。在此期間,他曾兩次因事被監視居住。
東星起飛
民航業的潘多拉魔盒
東星集團旗下旅行業務的發展,讓蘭世立很自然地接觸到了民航業,也為他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2004年5月,“網上一則新聞吸引了我:中國民用航空總局批準成立中國第一家民用航空公司——鷹聯航空有限公司。”,蘭世立回憶道。隨后,東星集團“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航空公司申請和審批過程。”
2005年5月27日,蘭世立拿到民航總局批準籌建的批文。
蘭世立很快找來了原中國北方航空公司總經理周永前參與籌備工作,卻在招聘飛行員上遇到了難題。當時,民營航空與國有航空因飛行員的問題,已“鬧得不可開交了”。蘭世立則決定“只要他們與我們簽訂聘用合同之日起,我們便每月發2萬元的生活費,這個收入已經高于他們每天飛行的收入了。”
完成對飛行員的招募后,蘭世立發現“找飛機更難”。他一度試圖邀請飛機租賃公司談判,卻無人理會。
一個多月后,蘭世立發現,“無論是貸款還是租賃飛機給我們,都提出必須要有銀行擔保,大部分都還提出只接受中國銀行擔保。”這對東星航空來說顯然無法實現,其后蘭世立決定逐個擊破,分別與單個租賃公司進行談判,并最終在免擔保的情況下租下了飛機。
與GECAS的談判則在上海金茂大廈商務中心進行,“正碰上上海的大臺風,窗外大風大雨”,蘭世立至今仍記得當時的情形,雙方原本預計20分鐘的會面也被拉長至4個小時。
這成了GECAS與東星航空合作的開始,而幾年后GECAS追債的舉動,被認為是其最終停航的導火索。
2006年5月19日,東星航空首航。出現在機場的東星航空客機,機身上是蘭世立親自選定的紫羅蘭色。
東星“隕落”
資金緊張被迫停飛
2007年5月19日,東星航空開航一年后,蘭世立即宣布公司實現盈利。
2007年8月,東星航空全面啟動IPO業務,根據投行的方案,東星航空市值約4億~5億美元。此時,高盛決定投資1億美元入股東星航空25%股份,而摩根大通則開出了1億美金持股20%的條件。
蘭世立開始爭取國家相關部委的批文,在商務部召開聽證會時,東航表示支持外資入股民營航空,而國航則表示反對,南航的意見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2008年5月20日,東星航空拿到了商務部的批文。
但不久后,高盛、摩根大通卻打起了退堂鼓,“此時的國際金融風暴已愈演愈烈。”
航油價格飛漲給了東星航空更致命的打擊,國際原油價格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從35美元/桶上漲至147美元/桶,僅此一項,東星航空每月就將多支付1500萬元。
此時,東星航空原計劃于2008年引進的4架飛機也都下線,“每架飛機需要至少5000萬元的配套資金。”“還有我們剛與國際金融租賃公司簽訂的兩架飛機租賃合同,也需支付數千萬元的預付租金,與蘇格蘭皇家銀行簽訂的購機合同也要支付部分的預付款,這些都使東星航空的資金越來越緊張……”
2008年5月,東星航空因欠繳民航基金,被停飛武漢至深圳等航線,“這一下使本來就陷入資金緊張的東星航空更為被動,來自全國各地的要債人蜂擁而至。”
約一年后,東星航空被正式宣布停飛。
記者手記
3月的上海陰晴不定,時而陽光明媚,忽而又冷雨紛飛。
財經界的3月籠罩在西南的干旱和房地產市場的隱憂中,資本市場亦如上海的天氣,陰晴不定。然而,在紛繁復雜的產業江湖,我們看到這樣一些人:
他們曾是昔日商界梟雄,但因為種種原因,突然隕落,所有的榮譽,似乎正變成遙遠的回憶。
而他們現在開始復出,喧囂過后,帶著那些或許將永遠影響他們人生的經歷,重新上路。
有人用失敗來概括他們的過往,有人用懷疑的眼光來批判他們的未來,而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那句話可能更值得堅信:“永遠不要把一次失敗和最終失敗混為一談。”
一個常常被津津樂道的案例是:史玉柱的東山再起,從“中國首負”到財富巨人的回歸,不過是幾年間的事。
是什么樣的力量讓史玉柱重回輝煌,商業模式嗎?不是,同樣的商業模式中不乏倒下者。是財富技巧嗎?那些記錄他復出的文章已經很多,而他的財技似乎也并非什么獨門秘籍。無論怎樣,復出曾是史玉柱新的開始。
人生只有一面,不是失敗或成功的一面,而是持續前進的一面。
《巴倫周刊》眼中的“市場最佳操盤手”馬丁?舒華茲其中一個交易原則是:“每年都要重新開始。”最簡單的理解是,每年年初他總把自己當成一個窮光蛋,他因為此而更為專注。
此次《每日經濟新聞》選取的一些有代表性的商業人物,他們的復出之路將通向什么樣的未來?讓我們拭目以待。 張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