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報記者 黃昌成

　　是什么原因導致了同一批次的產品出現兩個截然不同的檢測結果？農夫山泉“砒霜門”是鬧劇還是人為策劃的陰謀？海南省工商局近日表示，正對該事件進行調查，但籠罩在事件之上的迷霧并沒有隨著調查的開展而飄散。

　　“工商總局高度重視此事，已責成海南省工商局立即查清情況和原因，依法保護經營者和消費者合法權益。”12月8日，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在自己的官方網站發布公告。

　　這是自11月24日，海口市工商局發布“海口市工商行政管理局2009第8號商品質量監督消費警示”，掀起“砒霜門”風波以來，國內工商系統最為權威的機構首次對“農夫山泉、統一”事件明確表態。

　　而在12月4日，“抽檢產品全部合格”的復檢結論出來后的第3天，海南省工商局局長黃成模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聲稱“這幾天我一直睡不著覺”。他表示，“海口市工商局執法程序確實有錯”，其所在單位已成立調查組對事件展開調查。

　　但直至記者發稿時，已延續近半個月的“砒霜門”風波仍未平息。是什么原因導致了同一批次的產品出現兩個截然不同的檢測結果？“砒霜門”是鬧劇還是人為策劃的陰謀？

　　初檢起波瀾

　　風波起于11月24日。當天海口市工商局向消費者發出消費警示，稱農夫山泉和統一的三款果汁飲料“總砷超標”。這份消費警示同時也作為新聞通稿發給了海南當地數家媒體。

　　次日，農夫山泉與統一企業深陷“砒霜門”的新聞開始遍布各大媒體。有報道稱，如果檢驗報告屬實，就意味著農夫山泉、統一有批次飲料“涉毒”。

　　該結果引起相關企業的強烈反應。據海南海口市工商局主管市場工作的副局長王建祿透露，11月26日，發布消費警示的第三天，他就看到了一份由農夫山泉送達省工商局的《緊急報告》。這份報告除了質疑外，還提出了對產品進行復檢的要求。

　　“這種警示，我們今年在此之前已經發了7次，消費者都很認同。”一位海口市工商局人士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流通領域食品安全的監督抽檢，是該局的一項常規工作，這一次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大的反響，主要因為“農夫山泉和統一這兩家企業太有名了”。

　　11月的最后一天，王建祿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還透露說：“根據企業要求，海口市工商局于11月27日晚，連夜將總砷含量超標的農夫山泉和統一企業3種抽檢產品備份送往北京權威檢測機構復檢。”

　　直到那時，1980年開始就在海南工商系統任職的王建祿仍然對檢測結果非常自信。

　　但這位資深工商干部的解釋并沒有讓企業感到滿意。11月30日，農夫山泉召開新聞發布會，援引《食品安全法》及相關法規質疑海口工商局“程序不合法”：工商部門在對流通環節食品進行抽樣檢驗時，應由有資質的檢驗機構取樣，而不是由工商局自行抽樣；工商部門在收到檢驗結果5個工作日內，必須將檢驗結果通知被檢驗人等等。

　　“有關農夫山泉相關的飲料不能食用是一個極端錯誤，這一事件有人‘幕后操縱’。”農夫山泉董事長鐘睒睒說。

　　復檢陷迷霧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大出王建祿和海口市工商局的意料。12月1日，經中國檢驗檢疫科學研究院綜合檢測中心復檢，農夫山泉和統一企業的3種抽檢產品全部合格。

　　“我在工商部門工作了近30年，遇到（初檢和復檢結果截然相反）這種情況是頭一回，感覺不太正常，但這只能由檢測部門解釋了。”12月4日，王建祿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說，“我們只是履行市場監管職責，初檢和復檢都堅決服從檢測機構的結論，并認可復檢結論是最終結論。”

　　據其稱，在初檢階段，海口市工商局在正規經營點隨機抽取了包括農夫山泉和統一企業在內的海南省內外35家企業的50個產品，辦好相關手續封存后，送至具有法定檢測資質的海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檢驗檢疫技術中心（以下簡稱“檢疫中心”）檢測。

　　據該中心主任吳淑良介紹，10月19日，海口市工商局委托檢疫中心對農夫山泉和統一企業等50個食品樣品進行檢測，結果顯示農夫山泉和統一企業的3個批次的產品總砷含量超標。“我們在受理檢驗前，要檢查樣品量夠不夠，樣品是否封存完好，檢測程序不存在問題。”吳淑良說。

　　“以往送到海口市衛生防疫站和海南省質監局的相關檢測部門多些，因為這次檢測項目比較多，有些項目上面兩個部門檢測不了，就將抽檢樣品送到海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檢驗檢疫技術中心。”王建祿為自己所在單位行為的合法性進行辯解。

　　在此事件中，他還是海口市工商局指定的新聞發言人。“我們局黨委經過研究決定，這件事統一由王副局長發言，以免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12月4日，海口市工商局的一名副局長對時代周報記者說。

　　而復檢結果一出，此前一直聲稱對檢測結果負責的檢疫中心失聲了，他們不再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也不再發表任何言論。但海南省質監部門的工作人員透露，正常情況下，類似的檢測應由衛生和質監部門來進行，檢疫中心一般都是針對進出口商品進行檢查，而“海南省質監局的檢測手段其實不比檢疫中心差多少”。

　　農夫山泉對于這個有利的復檢結果也并不認可。其代理律師、浙江天冊律師事務所律師葉志堅說，在初檢結果出來后，農夫山泉曾兩次向海口市工商局提出復檢，都沒有得到明確答復。海口市工商局自行把樣品送到有關機構復檢，農夫山泉對此不予認可。

　　“我認為這個結果即使是正確的，也缺乏合法性。我們沒簽字，因為樣品哪里來的不知道。我認為這次過關了，可能還會出現下一次的不過關。”鐘睒睒說。他仍然堅持認為此次“砒霜門”是有人策劃的。而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對新華社記者說：“我再告訴你，更高一級的檢測機構檢測出來的第一份樣品也是不合格的。”

　　漩渦中的海口工商局

　　對于海口市工商局來說，更糟糕的消息來自海南官方系統內部。12月2日海南衛生廳疾控處主任科員馬永忠在接受《經濟參考報》采訪時表示，海口市工商局公布初次抽檢結果的做法存在“程序錯誤”，不符合《流通環節食品安全監督管理辦法》所規定的程序。在兩天以后，這一說法又被海口市工商局的上級單位、海南省工商局局長黃成模重新提及。

　　事態的發展變得越發撲朔迷離。有媒體披露，就在復檢結果揭曉的12月1日，海口市工商局主要領導更換，原局長何運杰調任海南省工商局，他的職位由省工商局辦公室主任江鶴接任。

　　12月3日，海南省工商局在官方網站上發布公告稱“海口市工商局局長更換屬正常人事變動”；次日，海南省工商局局長黃成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再次表示，此次人事變動與“農夫山泉、統一”事件無任何關系。

　　據悉，10月31日，海南省工商局接到《海南省人民政府關于何運杰同志任職的通知》，海南省政府決定任命何運杰為省工商局副巡視員。11月23日，海南省工商局召開黨組會議，決定由江鶴擔任海口市工商局局長，并于當天向海口市委遞交了江鶴同志任職征求意見函。11月27日，海口市委復函同意了該任命。12月1日，省工商局黨組宣布了何運杰和江鶴同志的任職調整。

　　盡管過程已經明了，但工商局一把手在如此敏感時刻發生變動，仍引發多方猜測。海南省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說：“‘砒霜門’影響太大，海口市工商局有關領導可能要負一定的責任。”

　　12月7日早上，海南省工商局文秘室一位工作人員對前來采訪的記者表示領導無法接受采訪。這是時代周報記者繼12月4日之后，第二次在海南省工商局獲得類似答復：“農夫山泉和統一事件我們正在調查，有新消息發布的話我們會通知你。”

　　同一天早上，王建祿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大聲地拒絕了包括海南電視臺等媒體的采訪，“我現在不說，什么都不說。”他一邊拍著記者的肩膀，一邊把記者往門外送，“調查很快就有結果了，到時該做檢討的檢討，我現在多講也不好。”

　　作為海口市工商局主管市場工作的副局長，王建祿仍堅持初檢“是一次正常例行檢查，不是針對某個企業”，他僅僅承認工商局在“程序上有失誤”，并否認自己是所謂的“幕后黑手”。但作為簽發消費警示的當事人，熟知他的人都感覺到“他的脾氣壞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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