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鋒/文

　　日前，筆者有機會赴美麗的瑞士小城巴塞爾，考察學習當地公共交通的運營管理情況，受益不少。其中的一些做法對我國各地正在推進的公交深化改革、提升服務頗有啟示。

　　便捷廉價的公共交通

　　巴塞爾是瑞士聯邦一個獨立的州，地處瑞士、德、法三國交界處。巴塞爾城市的公共交通由州政府全資的BVB公司代表其政府提供公交運營服務，運營工具以有軌電車為主，公共巴士為輔。

　　巴塞爾城市公交基礎設施十分發達。城區有軌電車線路密度達1.69公里/平方公里，車站間距300—500米；巴士線路密度3.2公里/平方公里。

　　在票價上，巴塞爾公交按時間實行多級票價，短到小時票，長到年票，有六七種之多，總體上是時間越短越昂貴、時間越長越便宜。對長時乘坐公交的乘客而言，價格很便宜，一年的費用為670瑞士法郎，只相當于普通員工年均收入的1%左右，但就乘坐一次使用的小時票而言，出行成本收入比基本與上海目前持平。

　　政府負責公交基礎設施投入

　　在投融資方面，州政府全額負責基礎設施的投入及大修。在運作程序上，每年由BVB公司提出并上報項目，政府主管部門審核同意后，上報州長，但最終需州議會審議同意后才能實施。所需資金全額納入財政預算，沒有專門的項目籌融資，也不實行公司化的籌融資運作。如政府總預算有缺口，則通過發行地方政府債券等手段對總缺口進行平衡。大修和日常維修以單一項目30萬瑞郎為界。日常維修由公司自己承擔。

　　但除基礎設施以外，政府不再承擔其他生產性資產的投入。車輛等投入由企業自己負責，自籌資金。

　　在政府投入上，對區域性一體化的公交基礎設施，尤其是跨地方政府之間的基礎設施項目投入，聯邦政府也有一定比例的資金投入。

　　對于項目的實施，大修理項目一般由公司直接實施；對于新建項目，由于涉及社會方方面面，一般由州政府為主體，和企業共同組成項目工作小組，并委托社會專業機構進行設計、施工等工作，項目一旦進入具體工作環節，則主要由企業和各專業機構進行及時溝通。

　　政府對公交運營實施合同管理

　　政府對公交運營的管理，主要通過合同方式進行。合同體現了主體平等原則，凡是合同中約定的各方權責利，雙方都應明確遵守。其內容主要包括八個方面：

　　第一方面為簡要介紹合同簽訂的法律基礎、目的和目標。

　　第二方面則主要規定政企各自的責任。政府的主要責任包括評估和實現州政府在公共交通上的相關政策，為公共交通營造良好的政治環境，按約定金額向BVB支付政府補貼，為基礎設施的大修理和新項目提供政府資金。

　　BVB公司的責任主要包括為公眾提供以乘客為導向的高效率的公共交通服務，建立良好的公共關系，根據乘客需要不斷開發和提供新的服務產品，適度的商業性開發，以及做好對現有基礎設施的管理和具體維護工作。

　　第三方面關于服務質量和環保等方面的目標。明確在服務質量方面的指標主要有準點率、運營車速、運營車輛故障率、座位數、乘客的滿意度等；環保方面的指標有二氧化碳排放減少數、噪音；其他指標還有客流增長目標、收入成本率的改進等。2008年，收入成本率為62%，其中有軌電車達到67%，巴士42%，意味著38%要靠政府補貼才能盈虧平衡。

　　第四方面關于運營線網和基礎設施的管理。合同明確BVB公司負責線網的日常運營及管理，負責軌道基礎設施的養護，確保設施滿足運營的需要，約定基礎設施領域政府和BVB各自的職責以及相互之間的合作。

　　第五方面是有關政府補貼結算的前提和框架條件約定。明確按照總成本和總收入的差額預計數計算政府補貼，約定政府全額投資的基礎設施的折舊成本不計入計算補貼的企業成本，企業必須做好成本費用控制，政府對企業的財務收支有監督權，必要時可進行財務收支審計。

　　第六方面是關于報告制度的規定。按照契約，BVB公司必須每季度提供相關情況的書面報告，按照約定提供質量報告和市場調查報告。

　　第七方面則為具體年度的財務條款。契約中該部分為一年一定，其他內容均為四年一定。契約對政府補貼有明確的定義。與財務條款一年一定的還有相應的政府對企業的具體考核指標的數據，企業獲得政府補貼以完成政府對企業提出的具體服務的要求和目標為條件，在完成目標的前提下，企業可獲得成本和收入差額部分的政府補貼。

　　一般而言，先由BVB公司按照歷史數據，結合本年度的日常運營管理情況，提出收入和成本的調增或調減建議，加上通貨膨脹因素，以及政府對企業就本年度所提出的特別服務要求而增加的專項成本費用支出，經政府主管部門審核認可后，按差額部分給予企業補貼，并列入政府財政預算。

　　補貼金額一經約定，政府必須履行給付義務，不因企業自身經營績效的好壞而增減，這也是合同所體現的對企業的激勵或約束機制，讓企業對自身的經營行為承擔責任。

　　注重客戶滿意度的公司治理

　　2006年以前，BVB公司是巴塞爾州政府下屬的一個部門，自2006年開始實行獨立的公司化運作，由州政府全額出資，代表州政府負責巴塞爾城市的公共交通服務。

　　在公司治理及管理上，有三方面給人印象深刻：

　　一、兼顧各方的法人治理結構

　　BVB公司的董事會成員由8名組成，其中3名由州政府行政人員出任，3名由議會選舉推薦，1名為職工董事，還有一名來自于巴塞爾鄉村州政府。這種安排在思路上與我國明顯不同。在我國，公交企業的董事安排往往與普通的經營性國有企業并無多大差異。其實，公交企業在性質上與普通國企有很大不同，因此，其董事會成員構成也理應體現這種差異性。顯然，瑞士人已充分考慮到了這一點，其董事會成員來源于不同方面，在名額分配上也很有深意，這從根本上確保了BVB公司能充分兼顧政府、社會、企業、職工對企業經營管理的要求，確保公司按照其性質開展經營管理活動，從法人治理結構層面上保證其定好位、不越位、不缺位。

　　二、注重對公共關系的管理

　　BVB公司設有專門的公共關系崗位，并直接對總裁負責，主要職責是協助總裁對社會及媒體進行公關、溝通、協調和聯絡，負責對外建立聯絡渠道，在總裁的授權下，代表公司對外發表觀點和言論。BVB公司每季度都有一次與社區和民意代表的溝通會，介紹公司的近況，解釋公司的一些新舉措，解答代表們的提問和質詢。作為公益性行業和公共服務型公司，設置公共關系崗位十分必要，有這么一個渠道，可以讓公司更好地了解社會的需求，吸納社會各階層的意見、建議，更有利于進一步搞好公交。還有，就當前我國普遍存在的社會對公交滿意度較低的現狀，有這么個渠道，也容易對一些誤解進行舒解，取得諒解和理解。

　　三、毫不懈怠的“市場化”意識

　　BVB公司作為一個州政府全資擁有的公司，職工的薪酬也完全參照州政府公務員待遇，員工和經營者的收入，99%是“死”工資，只有1%不到的收入跟經營業績和個人工作表現掛鉤。這樣的公司，按照我們的話說，相當于是事業單位，其內部機制一般會惰性較大。但BVB公司則不然，他們設有專門的市場部，并且由公司副總裁直接兼任市場部經理，保持了一種積極進取、不斷追求卓越的意識。

　　講到市場意識，三十幾年的改革歷程，已經使我們對市場意識有一種條件反射，簡單地把市場意識等同于“賺錢”，市場化就是“要賺錢”，這種認識非常片面。市場經濟的核心是競爭，競爭機制才是市場經濟的根本，而競爭主要是為了勝出，不被淘汰，盡可能獲得最高的客戶滿意，因此，競爭的過程本質上是一種不斷追求卓越的過程，這才是市場經濟的精髓。至于利潤，則是對追求卓越、實現卓越的一種獎勵，也是由此獲得的自然回報。如果受片面觀念指導，容易為了追求利潤而不擇手段，期望的結果只能是南轅北轍。

　　讓我們來看看其市場部的職責。市場部主要負責基礎設施前期規劃及研究，運營時刻表的修改、制定及優化，乘客服務中心服務，服務質量管理，與政府主管部門的溝通等。

　　從其職責描述中，我們可以知道，市場部工作的主要著眼點是怎么樣從盡可能增加客流量的角度去探討建立新的線路和優化網絡，吸引更多的客流乘坐公共交通，如何通過提供更好的運營服務，來吸引乘客乘坐公共交通，而不是怎么樣提高票價來增加收入、怎么樣縮小服務范圍或降低服務標準來降低成本。

　　作者系上海交通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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