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孫 超

　　她是一個時尚的令人過目不忘的女人，她是一個巧舌如簧并擁有著鋼鐵般意志的女人，她是一個既迷人又可怕的女人——卡莉·費奧瑞納(Carly Fiorina)，現任卡莉·費奧瑞納公司的總裁。

　　我的好友、《財富》雜志資深主筆帕迪·賽樂(Pattie Sellers)女士，當她在1998年10月12日的《財富》雜志上，把卡莉那張充滿陽光的笑臉放上封面的時候，卡莉即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商業女性之一。而就在不久前，帕迪告訴我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卡莉·費奧瑞納被查出罹患乳腺癌，目前正在加州接受治療。

　　人們熟悉卡莉，是因為她曾經多次被譽為“美國最有影響力的商業女性”、多次蟬聯“世界第一的女性CEO”。她曾經掌管著一家總資產和年營業額都超過750億美元的企業帝國，統領全球14萬名職工，業務遍及全球170多個國家，集智慧、權力、財富于一身。

　　今年55歲的卡莉曾經領導惠普公司(Hewlett-Packard)長達6年，并斥資180億美元收購競爭對手康柏公司(Compaq)，而最后以一種不怎么光彩的方式離開惠普。但無論怎么樣，她始終身處焦點。我們的見面是在她作為2008年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的經濟顧問的時候。　　

　　那天我們在華盛頓的一家酒店里共進早餐，卡莉留著多年不變的短發，身著水粉色的西裝，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在交流的過程中，她一直站著表示對我們的尊重。看得出來，她仍然對被趕出惠普公司董事會耿耿于懷。“決定那天，我一直呆在酒店的另一個房間，根本沒讓我參加董事會，只是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我結果。他們想讓我自己主動提出一個借口辭職，但是我拒絕了。我告訴董事會，如果你們想讓我離開，我會接受，但是我不會向公眾撒謊。”我注意到，只有在提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卡莉的微笑不見了。

　　“其實在別人的眼里，我是一個勇敢的人，但是我想說我其實有很多的恐懼。只有了解了我的恐懼，才能真正了解我。”

　　“我們現在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我們的不足，而是看不見我們身上隱藏著的巨大的不可估量的潛能。”

　　卡莉1954年出生于牛仔的故鄉——美國得克薩斯州的奧斯汀。父親是一位憲法專家，母親是一位肖像畫家。卡莉在小時候便跟隨父親游歷了三大洲，在五所不同國家的學校學習。因為她一直是受排斥的外來者，這種經歷使她具有很強的適應性。

　　大學時，卡莉的專業是中世紀歷史，那時的她是個“書呆子”，并不清楚自己未來的路。“我之所以大學畢業后去上法學院，因為恐懼，完全是父親要求我做的。但是我發現我實在是不喜歡法學院，所以念了一個學期就退學了。那時候，全家人都被我的決定搞得瘋狂了。”

　　卡莉進入了一家公司，做秘書工作。后來她到了意大利，專門教意大利商人英語。

　　1978年，卡莉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到了，進入馬里蘭大學商學院學習。這時候起她開始對商業管理產生了興趣。

　　“取悅別人永遠不能成為人生的目標。要努力找到自己熱愛的東西。”卡莉告訴我，她最喜歡的一句話出自曼德拉，“我們現在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我們的不足，而是看不見我們身上隱藏著的巨大的不可估量的潛能。”

　　畢業后，卡莉在AT&T公司謀到了一份實習經理的差事，負責推銷長途電話業務和電話設備。即使是這么一份看上去簡單的工作，她能得到也并不容易。 “其實，我只是打電話給可能需要的公司的辦公室，和秘書們溝通，而我自己也曾經是一位秘書。但是我很害怕，擔心被拒絕，以至于我拖了一次又一次。兩三個月后，經理給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打電話就離開。”她硬著頭皮，投入了很大精力，下定決心要克服恐懼。

　　就這樣，她經常加班到凌晨兩三點，在餐桌上也不忘制定每周工作計劃。但是生活總不會像童話那樣美妙。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美國商業社會頑固保守和男性占主導的思想依然存在。卡莉在AT&T的工作蒸蒸日上的時候，觸及到一位男性資深職員的地位，所以他故意把和客戶們的“商業聚會”放到一家脫衣舞俱樂部，這無疑是對卡莉的一個羞辱和想讓她知難而退的信號。當卡莉鼓起勇氣，打上車，令人捧腹的是連出租車司機都發問：“你是新去的演員嗎？”

　　她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與同事和客戶談生意。當大家起哄著讓一位女招待站到桌子上表演時，舞娘看著身著藍色職業套裝鎮靜地坐在一邊的卡莉說：“這位女士在場的時候不行。”這個事件令卡莉贏得了曾經敵視她的男性同事的刮目相看和友誼。

　　我問卡莉：“當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俱樂部的時候，你是不是很為自己的勇氣感到驕傲？”卡莉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瞪大了眼睛說：“我簡直羞愧到了極點，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去的。但是后來我想明白了，其實想給我難堪的男同事比我還要羞愧，還要有失敗感。”

　　慢慢地，卡莉展現出出色的與人溝通的本領，她也憑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抓住了機會。在她事業的幾個關鍵階段，她得到了幾位思想開明、慧眼獨具的上司的青睞和提攜。這些人當中有當時的朗訊(Lucent)董事長亨利·沙赫特(Henry Schacht)。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時，整個世界也將為之讓路。”

　　1995年9月，卡莉做了一件令她享有盛名的事：朗訊科技上市。這家有12萬員工的電話設備公司即將從AT＆T中分離出來。根據普利策新聞獎得主喬治·安德斯的深入調查，當時公司高層人員打算把這家剝離出來的公司定位為有長達119年歷史的AT＆T傳統的堅定繼承者。但卡莉認為唯一的希望是把它重新定位為某種新事物。她把公司命名為朗訊(英語中意味“光亮的”)，希望讓人聯想到日出、勝利和高瞻遠矚的領導者所帶來的光輝。她連續幾周與律師們討論在官方文件中如何定義公司的基本業務，直至他們屈服了，采取了她的表述方式。朗訊不再是保守的電話設備制造商，而是一個新行業(通信網絡)的開創者。這種區別似乎很難解釋，但卻至關重要。

　　朗訊上市后，卡莉對《明星錄》記者說，從AT＆T分離出來就像“原子的裂變，它釋放了巨大的能量。”電信行業的老前輩們看著她的所作所為，抱怨她“沖得太快了”。她令他們聯想到在能見度只允許車速達到60英里的晚上，一個人在曲折的高速公路上把摩托車開到了90英里。但她的支持者認為，能夠在勇敢和莽撞的分界線上正確行動正是她的魅力之一。投資銀行家杰夫·威廉姆斯說：“有人嫉恨她的成功，但她的魅力卻化解了這些嫉恨。”

　　1999年7月，在做了900多個性格測試問題和漫長的面試后，45歲的卡莉打敗競爭對手從朗訊公司“空降”惠普，而之前，惠普公司曾一度陷入了經營困境，銷售增長緩慢，員工士氣低落。這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獨特的女性身份徹底顛覆了惠普公司高層主管由男性當家的傳統，而挽回頹勢，重振雄風的使命也放在這個搞營銷而非技術出身的女高管身上。

　　卡莉說：“你的第一步就是要開始，即使你心存恐懼也要開始。”她還引用了一句美國諺語，“當一個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時，整個世界也將為之讓路。”

　　卡莉上任后的第一次董事會是在惠普創始人起家的車庫召開，花費兩億美元打造惠普的新企業標識，并將自己提出的創新之旅印成小冊子郵寄給全球十幾萬員工。她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走遍了全球，到惠普全球市場的最前線宣揚她的新想法：朝向全面整合的方向前進。集中對公司的控制權，集中梳理互聯網戰略，希望重振銷售隊伍的活力，降低成本。于是公司內部自負盈虧的80多個生產部門整合成了10多個事業部門，統一調配研發經費。在面對IBM、戴爾等競爭對手，扭轉電腦硬件廠商的形象，向員工灌輸緊迫感，裁員6000人，轉型為以服務為導向的公司。

　　卡莉到惠普不久就收到了克林頓夫婦聯合署名的一封感謝信，“卡莉，我們真為你高興。我們真想馬上在白宮和你見面。”事實上，卡莉和總統的會面很成功。

　　“我首先是管理者，然后才是女人。”

　　改革的陣痛隨之而來。美國《商業周刊》資深記者彼得·伯羅斯曾經這樣評價，“卡莉不僅給惠普帶來了鮮明的個人風格和商業新思維，還帶來了摧枯拉朽，觸動多方利益的變革運動。她狂飆突進的改革舉措，卻不幸跟惠普公司創始人比爾·休利特和戴維·帕卡德從一開始就灌輸給惠普員工們的、而且廣為人知的“惠普之道”和誠信為本的公司理念頻頻地發生沖撞。 很多人都認為，她的改革舉措并沒有顯著改善惠普公司的時運。

　　卡莉回應道，“在變革中，總有人是不支持的甚至是反對的，而往往他們反對的聲音是最響亮的。我總是告訴人們，袖手旁觀是不可取的，你必須作出選擇。你可以選擇幫助我們或者離開，但是不能在一旁妄加評論。”

　　但是，互聯網泡沫終于破滅，整個高科技產業陷入泥潭，幾乎所有企業的股價都一瀉千里。惠普公司也未能幸免。

　　2001年，卡莉祭出了一招永遠地改變了惠普公司的“殺手锏”——和競爭對手康柏電腦公司進行總價值超過180多億美元的合并計劃。而在此之前，她對普華永道公司的收購無功而返。普惠收購康柏在當時引起了產業地震，被稱為IT界的世紀并購。但同時，這也為卡莉的“謝幕”埋下了伏筆。在業內人士看來，“卡莉的想法過于樂觀了，惠普與康柏的合并更像是一場賭博，它不僅無法為惠普公司帶來足以與IBM平起平坐的規模，而且還將因效率不高而淪為戴爾公司的手下敗將。”但卡莉依然堅持。她說，“當別人在快速發展的時候，你是否還有耐心等待？平衡是一種領導的藝術，有時候領導要和整個機構背道而馳。如果公司的整個目標趨勢都放緩，CEO就必須反向發力，努力推動公司快速發展前進。”

　　2005年，卡莉被迫離開了惠普，她也未能預料自己在惠普的終點來的這么早。卡莉最著名的一句話是，“我首先是管理者，然后才是女人。只要你行，就沒有什么能掣肘你的發展。”

　　目前卡莉的網絡公司致力于促進全球經濟發展的項目和幫助貧困國家的女性。

　　有人永遠是一個斗士，正如卡莉·費奧瑞納，不管她自己是否承認。翻閱著卡莉郵寄給我的她的自傳《tough choices》(中文名為《勇敢抉擇》)，一頁紙上寫著“For Frank,a very special man who changed my life”(獻給我的丈夫弗蘭克，一位改變了我的人生的特殊的男人。)我想，這不僅僅是獻給弗蘭克的書，更是獻給卡莉自己，是她挑戰全世界的宣言。她告訴我，除了你自己，沒人可以主宰你的人生。人們對她褒貶不一，但是卻不能否定她擁有著非凡的激情、自信、勇氣和毅力，為了達成目標，永遠張開雙臂來迎接巨大的壓力和挑戰。即使身陷困境，仍永不言敗。她始終處于輿論的中心，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其成功或失敗都耐人尋味。身為女性，我祝愿她在和癌癥的這場戰斗中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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