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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以服裝起家的杉杉在低調地進行著公司的多元化經營“試驗”,直至越來越多的業務被置入到上市公司杉杉控股之中,杉杉公司的大部分投資路徑才為人所知。
與總部位于上海,又同是浙商掌舵的復星集團的有所不同,在多元化擴張的路上,杉杉并不偏好杠桿,在財務上傾向保守,也因此錯過一些“可以將盤子做得更大”的機會。
不過,鄭永剛認為這樣會比較踏實些;有些矛盾的是,如今杉杉選擇的重點耕耘領域是新能源和生物科技——一些需要燒錢,甚至燒大錢的領域。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矛盾是:鄭永剛認為自身某種近乎天賦的經營創意,是可以控制投資成本的重要籌碼;而顯然,這種能力尚未內化成為這家公司的系統能力。
在談及多元化邏輯時,鄭永剛并沒有條分縷析地探討李嘉誠或者復星的路徑,雖然鄭永剛曾經多次提及李嘉誠,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并不以長實、和黃為樣本,進行解剖研究。這多少體現了鄭永剛略帶保守、充滿智慧,偶爾會流露出無意識地優越于別人的性格,如他所說,他已經當了“大哥”好多年了。
那么,一起側耳聽聽“大哥”的投資邏輯。
從實業家到投資人
《21世紀》:你什么時候開始把自己定位為產業投資人的?
鄭永剛:企業還小的時候不敢想。1996年之前,我一心一意做中國民族品牌,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后,市場一下子成了買方市場,消費者在服裝方面的需求變得多元化、個性化了。這個時候要面對消費者,面對變化,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消費者,需要不同的品牌。現在不是賣方市場了,服裝品牌方面需要多品牌,國際化。
這就迫使我去思考,如何才能聚集更多的人才去做更多的事情。思考和摸索的過程中,我對自己的定位就自然而然升級了。我出資本,給專業人員不斷地提供平臺,讓他們去做品牌,去運營。這是就服裝品牌而言的。
《21世紀》:那怎么想到涉足多元化產業的?
鄭永剛:1997年把自己定位為投資人后,我就一直琢磨,到1999年我的思路就清晰了:作為投資人,我不光能投資服裝品牌,我還能投資高科技,走多元化的路子。
我多元化的第一個方向是新能源,因為我當時分析,在未來,新能源肯定是全球科技和經濟發展的主線。當時鞍山熱能院的碳素研究所在研究鋰電池正極材料,從事這方面研究的,當時國內就這么一個研究所,而且他們的成果是863發展計劃之一。在這個基礎上,我用資本搭建一個產業平臺,用股權結合的方式把他們的科研人員和成果資源拿過來,把這個技術產業化,具體的產業經營讓專家團隊來做,我就給他們提供支持和服務,讓他們專業化的運營。同樣的道理,我也能投資銀行,投資礦業。
收購兼并的邏輯
《21世紀》:在選擇哪個行業進行投資時,你的邏輯是什么?如果把同城的另一家多元化經營公司作為參照物,復星選擇地產、醫藥、鋼鐵等產業,盤子可以迅速做得很大,為什么杉杉不進入相類似的行業?
鄭永剛:總的來說,廣昌快,我慢。我比較傳統、保守,廣昌年輕、優秀,是年輕人當中我比較尊重的人。我過去也比較自負,一般的年輕人我看不上。
我是靠產業起家,從工廠廠長一步步做起來的,因此我的思路是以產業為基礎,以實業起家,發展比較扎實,杉杉系的大部分企業都是我自己的孩子。收購兼并也是有主線的,圍繞自己的核心技術、市場、理念來。譬如在服裝領域作并購,是因為杉杉是行業老大,有自己文化、體系和自己根基;譬如在鋰電池方面向上下游拓展,是因為鋰電器材料是我們從小培育起來的,這樣比較擴張會比較慢,但整合難度相對小。
我們的資金鏈從來沒有緊張過,做實業的比較保守,不愿把橡皮筋拉得太緊。雖然拉緊了,你就擴張快點,但如果資金鏈斷裂就麻煩了,德隆就是個例子。
我的能力、財富、智慧就是這么多,讓我再做大,我沒有這個能力。沒有錢就可以膽大,獲得來之不易的成功,就可能變得保守些,守業比創業的難。
《21世紀》:那會不會因為保守錯過一些機會,而這些機會又恰恰可以讓杉杉再上一個臺階?
鄭永剛:會錯過。譬如1999年總部搬到上海,當時土地價格非常低廉,我們沒有參與地產開發。因為怕風險。
但我們也抓住了不少機會。1994年時候,我的企業比廣昌的大多了,現在他比我大,但復星畢竟是少數,具有不可復制性。跟我20年一起走過來的企業,很多都很羨慕我,因為杉杉上市、發展了,和他們拉開了距離。在杉杉兩個階段的發展過程中,我們抓住了很多機會,服裝、電池、投資,基本上沒有重大失誤。
李嘉誠50歲時企業還沒有我現在這么大,廣昌不走彎路的話,七八十歲時企業就有可能比李嘉誠還大。但做大是不是好,我現在還在懷疑這個問題。我覺得最合適就最好。我們一定要做成有競爭力、穩定的公司。
《21世紀》:復星總結自己的模式,是融資+投資+管理的閉環管理,杉杉會有專門的人進行金融方面的創新,保持現金充裕,投資然后輸出管理嗎?
鄭永剛:不太一樣。復星是投資型企業,我們是實業,我們不是以資本運作為主線,而是以產業為主線,資本對于杉杉來說只是手段。我們首先需要把技術、品牌做好,然后拿一部分閑錢作投資,所以不靠融資平臺去借款投資。
《21世紀》:做投資的,都喜歡談ROE。你說你是做產業為主線,那么你的投資會不會出現戰略整合需要,而不太注意ROE?
鄭永剛:無論收購還是參與國企改制,我都靠輸出無形資產,幫助投資對象來改制、升級。首先,我有杉杉品牌,其次,我有很多創意,我賣“知識產權”,如果某家公司給別人,賣2億,那給我,或許只賣8千萬。我喜歡靠智慧賺錢,而不是靠錢賺錢。
中科英華就是個例子,說實話我們收購的時候,這個企業并不太好,我當時覺得中科英華熱縮材料不合適,就幫助它調整業務,往銅產業鏈的方向發展。現在中科英華產業鏈很清晰了,規模也出來了,我當時講,中科英華要做全東北最好的上市公司,現在已經是了。
我做投資的原則是四兩撥千斤,風險太大的買賣我不做,要錢太多的生意我不干,要絕對有把握才行。
多元化下的“聯邦制”
《21世紀》:有段時間你對李嘉誠很感興趣,有沒有仔細研究過他?例如,李嘉誠一定會控制一些可以長期帶來穩定現金流的業務,例如最初的港燈公司以及碼頭港口業務。
鄭永剛:我在長江商學院讀EMBA的時候就研究過他。李嘉誠是與眾不同、不可復制的。
李嘉誠有利的地方在于,在香港,政府管制相對較小,更加市場化。而且李嘉誠和別人不在一個量級上,舞臺也不一樣,有1000億資產的人,投資20億很輕松,但只有10億的,投資2億就會發抖。譬如,我當初也想投資寧波眉山港,但光注冊就要20億,隨后還要準備50億;沒有足夠多的錢,沒辦法投資港口。
《21世紀》:你管理那么多不同產業公司的原則是什么?
鄭永剛:多元化集團的這些企業實質上是種聯邦制。產業根本不同,人也不同,事情也完全不同。所以我還是一句話,產業經營必須專業化,做鋼鐵的就是做鋼鐵的,做服裝的就是做服裝的。我的投資可以多元化,但產業經營必須專業化。廣昌和我作為投資人,可以多元化,但下面做產業的必須專業化。
(本報記者陳曉平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