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畢強

　　商務部反壟斷局面臨第一次大考。

　　根據8月1日實施的 《反壟斷法》的規定，可口可樂并購匯源果汁，將向商務部進行經營者集中申報，由商務部反壟斷調查局依法進行反壟斷審查。

　　可口可樂能否如愿通過審查，被業界人士看作對中國外資并購政策的一個試金石。不過，商務部反壟斷局首任局長尚明說，到目前（9月11日）為止，商務部還沒有收到可口可樂公司和匯源果汁公司的經營者集中的正式申報。

　　這是上任之后，尚明首次面對媒體。在接受本報獨家專訪時，尚明詳細解說了反壟斷局的職能和工作。他說，我們也注意到了社會上對這件并購案的關注，“我們會依照 《反壟斷法》和有關的政策法規的規定，依法對其進行審查”。

　　尚明是中國反壟斷法律和實務方面的資深人士。就職反壟斷局局長之前，他負責商務部反壟斷調查辦公室工作。尚明直接參與了《反壟斷法》起草的各個階段工作，并從2004年開始負責相關的反壟斷審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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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壟斷局的主要職能

　　經濟觀察報：商務部反壟斷局的職能有哪些？與原來的反壟斷調查辦公室在職能上有哪些不同？

　　尚明：商務部反壟斷局現在正在建立過程當中，包括人員進入等工作還都在進行。

　　根據商務部“三定”方案的規定，商務部反壟斷局的職能是：依法對經營者集中行為進行反壟斷審查；指導中國企業在國外的反壟斷應訴工作；開展多雙邊競爭政策國際交流與合作。

　　在商務部反壟斷局成立之前，設在商務部條法司下面的商務部反壟斷調查辦公室也在做這方面的工作。隨著商務部反壟斷局的成立，反壟斷調查辦公室已經完成了其歷史使命。

　　依法對經營者集中行為進行反壟斷審查這項工作，過去是根據《關于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的規定》進行的，將近5年時間，審查的案子超過了600件。當然，那時的審查主要是針對外國投資者并購國內企業。

　　今年8月1日《反壟斷法》實施后，包括外資企業和中國企業在內，所有達到法定標準的企業并購都被納入了審查范圍之內。《反壟斷法》也對原來的申報門檻和標準做出了調整。現在商務部受理申請時，不再分內外資企業，所有的企業都會按照統一的標準進行審查。

　　指導中國企業在國外的反壟斷應訴，并不限于經營者集中，還包括卡特爾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在走出去和做大做強過程中，中國企業也面臨著一些反壟斷風險，一些國家也在利用反壟斷的手段，遏制中國企業的發展。而且企業在反壟斷的技術環節和知識基礎上，還有一些欠缺，所以需要由政府向企業提供這方面的幫助。現在，商務部也有一些這方面的案子在做，包括幫助中國維生素在國外的訴訟等。

　　關于開展多雙邊競爭政策國際交流與合作，我們已經和很多國家和地區展開了，包括和歐盟的競爭政策對話，和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和司法部的合作。我們和其他國家及地區，包括日本和韓國競爭政策執法部門等都有合作。競爭政策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國內政策，涉及到國際上的法律和政策的協調，所以各國之間都有互相的溝通機制。這是一個連續性的工作，“三定”方案進一步確定了這項工作。

　　經濟觀察報：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的具體職能又是什么呢？

　　尚明：根據商務部“三定”方案的規定，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的具體工作是由商務部承擔的。

　　反壟斷委員會的具體工作是《反壟斷法》所規定的，包括研究擬定有關競爭政策；組織調查、評估市場總體競爭狀況，發布評估報告；制定、發布反壟斷指南；協調反壟斷行政執法工作等。

　　配套政策正在加緊制定

　　經濟觀察報：目前，《反壟斷法》的配套政策只出臺了 《國務院關于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這是否會對法律的實施和執法造成影響？

　　尚明：前不久社會上也有一些說法，如《反壟斷法》配套法規的問題。

　　實際上據我們理解，《反壟斷法》57條，雖然條文不是很多，但是已經有了很強的操作性。該法只是留了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問題，由國務院來制定。國務院也在《反壟斷法》實施之時，頒布了《國務院關于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即：

　　參與集中的所有經營者上一會計年度在全球范圍內的營業額合計超過100億元人民幣，并且其中至少兩個經營者上一會計年度在中國境內的營業額均超過4億元人民幣；參與集中的所有經營者上一會計年度在中國境內的營業額合計超過20億元人民幣，并且其中至少兩個經營者上一會計年度在中國境內的營業額均超過4億元人民幣。

　　在這個標準頒布之后，作為審查經營者集中的部門，我們已經有了基礎的法律依據，并且有一些案子已經根據這個標準進行了申報。

　　所以，商務部反壟斷局在實際履行依法對經營者集中行為進行反壟斷審查的職能時，是沒有問題的，總體執行效果也是不錯的。

　　經濟觀察報：商務部目前正在制定哪些相關的配套政策？

　　尚明：商務部反壟斷局正在根據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的要求，制定一些配套的政策，包括程序方面和法人實體方面。

　　申報者關心的一些知識性問題，可以通過口頭咨詢或事前溝通等方式解決，如果需要制定一些規則，我們也會把這些東西變成部門規章，并通過相應程序頒布。

　　我們會盡量讓經營者集中審查更透明，更有可操作性，并讓企業知道應該怎么辦。我們認為，有了《反壟斷法》和 《國務院關于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我們就可以開展工作了。《反壟斷法》已經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反壟斷執法機關可以根據法律的規定馬上進入到執法狀態。

　　經濟觀察報：有沒有一些具體政策方便對外公布？

　　尚明：我們也在研究，《反壟斷法》頒布以后，其中所規定的申報門檻，有沒有一些企業因不了解，或是規避這些規定而沒有申報的情況。

　　還有就是低于《反壟斷法》和《國務院關于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中的申報門檻，但是也會影響市場競爭，這樣的企業也要主動申報。或是，有別人舉報應對某項并購進行調查，那么調查機關也可以依法對這種情況進行調查。

　　相關的這套規則正在制定當中。

　　所以，有一些企業雖然沒有達到申報的門檻，但是企業也要對影響市場競爭的風險進行評估。如果企業覺得可能會影響競爭，雖然沒有達到門檻，企業最好也要來進行申報。

　　金融行業營業額計算方法

　　經濟觀察報：有哪些政策是應該盡快出臺的？反壟斷指南的制定進展情況怎樣？

　　尚明：《國務院關于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中規定，營業額的計算，應當考慮銀行、保險、證券和期貨等特殊行業、領域的實際情況，具體辦法由國務院商務主管部門會同國務院有關部門制定。金融行業營業額的計算要制定一個辦法。由于這個辦法是對國務院法規的理解，反壟斷局將會和國務院法制辦進行協調。

　　與此類似的，急需滿足法律基本要求的政策，是需要盡快制定的。其他的政策我們可以逐步完善。

　　制定反壟斷指南，是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的一項具體工作。反壟斷指南是高于部門行政規章的法律文件。反壟斷局會根據反壟斷委員會的部署，起草相關的指南，并提請委員會決定。

　　反壟斷不反對企業做大

　　經濟觀察報：是否存在對《反壟斷法》的誤讀或誤解？

　　尚明：我們看到，現在有一些個案，有要告政府部門的，也有要告企業的，等等。但是這有一個前提，就是要正確理解《反壟斷法》。

　　比如說，要正確區分《反壟斷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的關系。《反壟斷法》只是在管理影響市場整體競爭的壟斷行為，不是對市場上發生的所有不公平交易都有管轄權。《反壟斷法》只是管理經濟領域、競爭方面的事情，指望《反壟斷法》解決社會上所關心的各種問題是不現實的。

　　《反壟斷法》的實施可以促進企業間的公平競爭。通過保證競爭，來達到資源的有效配置，其最終的目的是有利于市場競爭和消費者。所以，執法部門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做好對《反壟斷法》的宣傳和培訓，使相關的政府部門、行業協會和大型企業，對《反壟斷法》有比較全面的認識。

　　企業對《反壟斷法》本身也存在一些誤解。有的企業認為，《反壟斷法》就是反大，所以對并購心存疑慮。

　　企業做大做強沒有任何問題，在各國的《反壟斷法》中，法律并不限制企業做大做強，法律實際是制約企業做大以后，從事排除或限制競爭的行為。

　　并購審查也是這樣。在企業并購時，審查機關會根據種種的涉及競爭的各種因素進行分析，你的并購是否會影響競爭，或是削弱其他競爭對手的進入機會，以及削弱其他競爭對手的競爭能力等等，如果有這種可能性，審查機關就要做出處理。

　　不可否認，有些大型企業因為其占有支配地位，它們就可能有意或無意的去實施這種行為。

　　《反壟斷法》是要遏制這種影響競爭的行為，如果企業依法行事，企業做多大都沒有關系，一家獨大也沒有關系。在國際上，很多巨型公司間的合并案，國際反壟斷部門也沒有對其進行否定。

　　審查高通過率是正常的

　　經濟觀察報：《反壟斷法》實施之前，也就是商務部反壟斷調查辦公室負責反壟斷審查時期，反壟斷審查的通過率是很高的。

　　尚明：反壟斷審查的高通過率現象，是全世界通行的慣例。我們不反對企業并購，也不反對企業做大。但是企業一定要到執法機關進行審查，看看企業的并購是否會影響到競爭。

　　過去絕大多數的并購審查是下述幾種情況：

　　一種情況是，甲企業和乙企業之間沒有產品或業務的重合。反壟斷審查關注的是，兩個或更多的企業間的合并，是否擴大了其市場影響力和市場力量。如果合并的企業產品或服務之間沒有重合關系，這種合并從其他國家的執法經驗來講，一般都認為沒有加強市場力量，審查通過率較高。

　　還有一種情況是，并購企業所在的市場競爭已經很充分，有非常多的競爭對手，任何一個競爭者都隨時可以進入到這個市場，并購沒有影響到這種競爭格局。這種并購從全世界來講，也比較容易獲得通過。

　　另外還有一類，就是市場集中度比較低的經營者集中。如果市場集中度比較低，在并購以后，市場上還會有充分的競爭。比如：兩個企業要申請合并，一個市場份額占1%，一個占7%，加起來一共是8%，而市場上的龍頭企業的市場份額就有20%。像這類情況也比較容易通過審查。

　　商務部過去審查的并購案，絕大多數都是屬于這幾種案件，所以通過率就會比較高。

　　經濟觀察報：按照《反壟斷法》的規定和標準，未來審查的通過率是否還會保持這種高通過率？

　　尚明：按照《反壟斷法》和新的審查標準，現在還沒有審結的案件。對未來審查的通過率是否還會保持高通過率，只能留待以后再去判斷。

　　我們審查的標準就是看是否會影響競爭，如果沒有影響競爭，那么企業大可不必擔心。對審查機關和企業來說，《反壟斷法》實施以后和以前相比，主要是申報審查的標準有所不同，在理念上是沒有什么變化的。

　　審查不會受其他因素影響

　　經濟觀察報：到目前為止，商務部一共收到了多少件經營者集中審查的申報？第一件申報是什么？

　　尚明：從8月1日《反壟斷法》實施以來，商務部接到了幾件申報。我們會依法對這些申報進行審查。

　　根據《反壟斷法》的規定以及國際慣例，反壟斷執法機關對反壟斷的申報和審查相關事項會通知申報企業，只有對禁止經營者集中或附加限制性條件的經營者集中才依法向社會公布。

　　經濟觀察報：商務部是否收到了可口可樂并購匯源果汁的經營者集中申報？目前社會上對此案的聲音很多，商務部是否會受到影響？

　　尚明：到目前（9月11日）為止，商務部還沒有收到可口可樂公司和匯源果汁公司的經營者集中的正式申報。

　　我們也注意到了社會上對這件并購案的關注，我們會依照《反壟斷法》和有關的政策法規的規定，依法對其進行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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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