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

　　誰敢給房價下定論？

　　在房價最為撲朔迷離之際，一場賭局打破了原有的平靜。2007年7月11日，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兼職教授徐滇慶，與地產評論人牛刀就2008年7月11日深圳房價漲跌，持對立觀點，前者聲言如果價跌就向深圳人民道歉，而后者隨即呼應，如果深圳房價上漲，做同樣動作。

　　在2008年7月1日，徐滇慶與牛刀做客和訊網之后，徐滇慶在當天下班前將自己的道歉信發表出來，似乎預示著僵持了一年的深圳房價賭局有了結果。但是，牛刀卻并不買賬，大聲地告訴記者：“這種道歉我不接受，這根本不是道歉，是一種解釋，而且還是一種說教式的解釋。”

　　與深圳房價距離最近的業內人士，中原地產深港研究中心負責人張偉認為：“這是一件荒唐的事情，拿房價這么嚴肅的事情設立賭局，本身就不負責任。”

　　對于道歉信的種種回應，記者致電徐滇慶，但其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在截稿前對采訪未予回應。

　　輸贏之間

　　在道歉信中，徐滇慶認為美國次貸對市場產生的影響自己始料未及，而牛刀對此說法不以為然。

　　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牛刀表示：“現在深圳房價的下降是一種理性回歸，有沒有次貸，深圳房價都會下降。徐教授認為美國的次貸影響了投資客的信心，只是房價下降的因素之一，不是主要因素。主要原因就是深圳房價已經嚴重脫離了包括中產階層在內的廣大中低收入階層的購買力；其次是中央政府的宏觀調控在深圳得到了有效地執行，比方說‘927’房貸新政，住宅用地兩年未開發的由政府收回，不斷提高存款準備金率以收緊銀根等。這些原因是導致深圳房價下降的主要因素，一味地講次貸危機影響投資信心，有推脫之嫌。”

　　牛刀目前在《上海商報》任總經理，以前在深圳特區報業集團工作，作為一個新聞從業人員，牛刀筆耕不輟，在各大門戶博客中，他的地產評論均居于高位。

　　與徐滇慶選擇三緘其口不同的是，牛刀并沒有選擇沉默，一直保持開機，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之前，他已經接受了全國各地好幾家媒體的采訪，精力依然充沛。

　　在牛刀看來，徐滇慶的道歉信對深圳房價的走勢仍然沒有一個鮮明的態度。

　　事實上，在很多人對徐滇慶的道歉信中的內容議論紛紛的時候，有一部分人卻反問：徐滇慶為什么要在距離賭局限期還有十多天的時候向外界宣揚此事？為什么又要把地點選在影響力如此之大的博鰲論壇？

　　牛刀說：“因為打賭的日期還沒到，雙方輸贏難料，在這個不合適的時間談不合適的事，我猜不透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徐滇慶在道歉信中說，一年前他說深圳的房價要漲，錯在把時間段說得太絕對。但是總的趨勢判斷并沒有錯，所依托的理論也沒有錯。

　　他還堅持認為，盡管在資本市場全面低迷的情況下部分地區房價下跌，但房價上升是一個長期的趨勢。

　　“錯了就是錯了，不應該找很多借口，即使沒有這個賭局，你敢在眾人面前肯定地做出房價一年后要漲的論斷，這本身就是錯的。”在張偉看來，“房價的漲或跌不是一個可以預測的問題，如果你是一個治學嚴謹的著名教授，你就不應該輕易地做此論斷。而牛刀作為一個回應者，似乎也顯得不太理智。”

　　一條懸空的標準線

　　如果是比拼趨勢，這顯然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也難斷輸贏，而“徐牛之爭”為了回避這種不可知論的后果，明確地設下了打賭的標準線，牛刀提出的是“深圳國土局的房價統計”，而徐滇慶提出的是“國家發改委發布的房屋價格指數”。

　　問題在于“唯數據論”，本身就存在著“因計算方法不同”而可能令統計結果迥然不同的問題。

　　熟知房價統計路徑的張偉介紹，深圳國土局的房價統計是基于如下標準做出的：一個月成交的所有樓盤，這其中不管是普通住宅，還是豪宅，全部加在一起，總金額除以總面積得出均價。國家統計局或國家發改委的數據是基于如下標準做出的：比如這個月共推出100個盤，這個月抽出其中20個盤做調查，下個月再抽出其他盤做調查樣本。

　　他指出，雖然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說，這兩種統計方法都是可以的，但還是不能準確地反映市場的情況。這其中受新盤供應量和供應結構影響大太。對深圳國土局的統計方法來說，如果這個月豪宅推出數量多些，價格就會拉上去，如果下個月關外的中低端樓盤推出多，那么價格又下來了。一旦遇到特殊情況，很難依靠這個價格去做出一些判斷。

　　“中國的數準不準？所有的人都在問，我們也在問。”曾在國家發改委綜合司總量平衡處工作的留美博士馮建林曾對記者說。

　　在發改委，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收集各部門各行業的經濟數據，根據這些數據做出經濟分析。對于這些數據，他有著親身的體會。他曾經特意問過一個相熟的企業會計，廠里報上來的數是不是真的。結果會計明確地告訴他，就是編出來的數。因為企業到了什么規模會有什么政策，不達到就不會給相關政策，一些企業為了得到政策就會造假。據這位會計講，嚴重的假了好幾倍，規模能從200多萬變成1000萬。

　　馮建林告訴記者，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大家都知道有的數有問題，但是怎么弄呢，沒數也不行，問題是在不準的數據之上，怎么能做一個科學的判斷？數據還是存有很大的疑問，失真的地方應該還是比較多的。統計法里說統計局是獨立行使統計權力的，但是統計局在這個問題上壓力太大。明知道數字和文字都有問題，還得做決策，很無奈。

　　這個例子也恰恰說明“徐牛”二人僅以兩種不同出處的數據搏輸贏十分不妥當，而且也永遠不會分出勝負。

　　學者該自省

　　深圳市房地產信息系統的數據顯示，6月23日-29日一周，深圳全市商品房成交總金額為12.32億元，環比上升20.8%；成交均價一反前五月低迷常態，高達18009元/平方米，環比上漲12%。

　　如果類似的情況出現在“徐牛”相約定的7月11日，牛刀說：“在賭局上，我認輸，但是在趨勢判斷上，我是贏了的。”

　　他告訴記者：“去年別墅的銷量沒有納入深圳房產均價的統計之中，但是今年，尤其是5月的均價降到了1.1萬多，官方考慮輿論因素，所以從6月份開始，把別墅納入了統計范疇。這對統計結果是有著嚴重影響的。”

　　也就是說，在普通住宅滯銷的情形下，別墅等高價房產卻因為抵御通貨膨脹的金融功能，甚為搶手，英國《金融時報》近日刊出了“全球收藏房地產”一文，文中稱，“雖然全世界的房地產市場都已經觸頂，或正在走下坡路，房地產鏈的最高端卻是另一番景象”，“在全美國其他地區都跌入次貸危機黑暗時，曼哈頓的房價去年一年卻上漲了22%。類似情況也發生在英國，上海、日內瓦、巴黎、香港和其他富有吸引力的城市情況也一致”。顯然僅僅計算均價，在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人之間的打賭，都無法定出輸贏。

　　長期在一線工作，每天切身感受房價變化的張偉告訴記者：“我們是最貼近市場的人，每天要開很多實地調研會，見很多開發商，也才是把一些微小的變化和最原始的數據傳達出來，供大家自己分析，做出自己的判斷，根本不敢也不能做出蓋棺定論的預測。”

　　在他看來，有調查才有發言權，但顯然不少身居學院的學者，僅僅憑借大概的印象與不知所以的宏觀數據，就敢拋下斷言，確實應該反省。

　　牛刀告訴記者：“孟曉蘇的 ‘春節以后中國房價將大漲’，趙曉‘雙高（高增長高通脹）情況下哪個國家房價會下降？’，董藩的 ‘今年三月房價將回暖’等等論調，在現實面前，不是都破產了嗎？”

　　“作為一個學者，沒有仔細了解深圳市場，僅憑金融理論來推導和預測區域性極強的地產市場，缺乏嚴謹務實的學人態度，從而誤導市場在所難免。我們希望，包括孟曉蘇、趙曉、董藩等專家們以此為鑒，多深入基層，多關注民生。”牛刀說。

　　在深圳本地采訪過程中，記者做了簡單的調查采訪，抽樣的十余個深圳人中，沒有人對徐滇慶的道歉感到滿意。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