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

　　投資者報(特約專欄作家)東亞金融危機過去10年之后，一場新的金融風暴悄然降臨。這場金融風暴的策源地是越南。當前，越南正遭遇著惡性的通脹、不斷擴大的貿易逆差和財政赤字，潛在的巨額不良債權，隨時準備大舉流出的滾滾熱錢。這些都是貨幣危機的典型癥狀。市場普遍預期越南盾可能大幅度貶值。根據12月遠期交易市場（NDF）的情況，市場預期越南盾可能會在未來一年下跌超過30%。

　　越南和中國唇齒相依、政治體制相近、文化傳統相似，有著休戚相關的利益關系。鄰國有難，中國理應施以援手。援助越南，既能表明中國在國際事務中，正在發揮更積極的作用、勇于承擔一個負責任大國的義務，同時也是深化中越經濟合作的重要契機。

　　區域貨幣合作框架

　　自從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之后，亞洲貨幣合作取得了初步成果。以清邁協議的框架為基礎，亞洲國家大部分簽訂了雙邊貨幣互換協議。清邁協議建立后，東亞地區還未出現過金融危機，其效果并沒有得到過驗證。如果這一次清邁協議無法及時有效地幫助越南渡過難關，亞洲貨幣合作將會信譽掃地，之前的所有成果都會付之東流。

　　亞洲國家有必要聯合起來，防止越南金融危機的惡化和擴散。美國的次級貸款危機仍然沒有風平浪靜，大量游資今年年初撤離東亞新興市場，就是由于美國金融機構在次貸危機之中受損嚴重，需要從境外抽調資金回補。韓國年初出現了韓元貶值、股市下挫，以及這次越南的金融風暴，都和這一國際資本流動的新動向有關。

　　更值得警惕的是，出于對通脹的擔心，美聯儲已經暫時停止降息，甚至可能會加息。一旦美國提高利率，更大規模的外資很可能迅速撤出東亞，流回美國本土。即使是基本面情況較好的東亞國家，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美元貶值、石油、初級產品和糧食價格上漲、出口增長放緩等問題的困擾。因此，如果東亞國家不出手干預、作壁上觀，不是沒有再次爆發東亞金融危機的可能性。

　　事實上，越南金融危機恰好是推進亞洲貨幣合作的一次絕好時機。盡管遇到了經濟困難，但越南的經濟基本面仍然較好，其經濟增長的前景仍然光明。換言之，越南遇到的問題只是暫時性的“流動性危機”，而非長期性的“資不抵債危機”。與此同時，亞洲大部分經濟體仍然保持著貿易順差，亞洲的外匯儲備總額已經超過2萬億美元。假設越南今年貿易逆差達到250億美元，再加上20億美元的短期外債，總和將超過越南2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缺口并不算大。按照市場估計，越南所需要的貸款支持估計為300億至500億美元。對于東亞國家來說，拿出這點錢幫助越南渡過難關，等于以一瓢之水消除一場潛在的火災，既有利于穩定亞洲的繁榮，又可以增進亞洲的團結。

　　但越南至今并沒有和任何一個國家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議，所以有必要采取特殊的措施。中國應振臂一呼，積極倡導東亞國家聯合起來，并以身作則，承諾在越南需要的時候提供貸款援助。救助金融危機的經驗表明，援助政策實施得越早，效果就越好。中國和其他東亞國家承諾向越南提供貸款的聲明，可能就會對穩定市場情緒起到非常積極的作用。

　　提供短期貸款

　　建議中日韓三國及東南亞聯盟，分別向越南提供短期貸款安排，也可考慮在中日韓加東盟框架下，以共同外匯儲備基金再向越南提供援助。除了東亞國家的支持，我們還有必要呼吁國際機構對越南施以援手。但這一次救援和東亞金融危機不同，我們無需像上次危機時一樣，屈從于IMF向東亞提供的苛刻貸款以及荒謬的政策要求。東亞國家這次援助越南，可考慮將所有援助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脫鉤，并通過切實有效的政策援助幫助越南盡快恢復穩定。

　　在對越南的援助中，中國應積極和東亞其他國家，以及區域外的國家、國際組織協商、協調，爭取對越南的援助及時、充足、有效。在向越南提供政策建議的時候，中國尤其可以發揮重要的作用，因為中國和越南的經濟政治體制高度相似，且中國的改革開放歷史更長，唯有中國才能更了解越南所遇到的政治經濟約束條件，以及越南經濟社會發展中遇到的深層問題。

　　提供長期投資

　　除了短期貸款安排之外，有必要通過雙邊或多邊協議承諾向越南提供長期投資計劃。這些長期投資應著力于建設基礎設施，尤其是跨境的基礎設施。

　　越南長期受到基礎設施落后、投資環境差的困擾，但以一國之力大興土木，容易遭遇經濟過熱，如果借助東亞各國的援助，其基礎設施建設將更快更好地完成。通過越南的紐帶，可以將亞洲最不發達的地區與亞洲最有活力的地區緊密連接起來。越南一邊連著老撾、柬埔寨、緬甸等落后地區，另一邊連著中國、新加坡等亞洲最有活力的國家。通過這些跨境的基礎設施建設，一方面可為越南的發展提供更廣闊的腹地和市場前景，另一方面也為亞洲徹底完成消除貧困工作奠定基礎。

　　亞洲開發銀行最近的一份報告就指出，將亞洲的落后地區和繁榮地區連接起來，才能真正將落后地區帶出貧困的陷阱。

　　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成績舉世矚目，可為越南提供相應的技術和資金援助。北部灣沿岸的中國地方政府，對推動這一次區域的合作一直有濃厚的興趣。加速北部灣基礎設施的建設，對越南和中國沿海地區的發展都將提供一次飛躍的機會。中國應鼓勵本國企業更多地到越南投資，建立合資企業，雇用更多的當地勞工，而不是僅僅把越南視為銷售廉價產品的市場。

　　為了更好地促進兩國間的合資，應考慮逐步簽訂貿易和投資協議。中國應進一步對越南開放市場，鼓勵更多的越南企業出口到中國。同時，應鼓勵越南吸引更多的中國資本，要讓中國的資本在越南生根開花，和越南人民共同發展，共同分享經濟增長成果。中越之間的貿易和投資協議，是兩個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平等協議，不會像很多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所謂自由貿易協議、投資協議一樣，打著自由貿易、平等競爭的旗號，卻遍布著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不平等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