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橋

　　北加州信札

　　李兄:

　　好久沒有聯系。最近美國發生不少大事，想必你也聽說了。一是凱雷集團旗下的凱雷資本(Carlyle Capital)被債主逼得不得不變賣資產;一是美國投資銀行貝爾斯登(Bear Stearns)以每股2美元賤賣(一年前，該公司股價還在150美元左右);另外一件，則是紐約州州長斯皮策(Eliot Spitzer)因為嫖妓被抓，不得不在上周宣布辭職。

　　這凱雷集團(Carlyle Group)名頭好大，前美國總統老布什、前英國首相梅杰、前IBM主席郭士納等都曾在其中充當要職。沙特的拉登家族，也曾是該集團的投資者。雖然出問題的凱雷資本是一家上市公司，但是凱雷集團的幾個合伙人在其中占有15%左右的股份。而貝爾斯登的廉價變賣，則更是華爾街的一樁空前新聞。

　　美國的信貸危機，已經越鬧越深，連美聯儲也不得不拿出特殊措施來亡羊補牢。有關于此，以后有空再聊。這次想說的，是斯皮策這樁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我先根據媒體的報道，對此事的經過做一個大致描述。

　　2月13日，也就是在情人節前一天(時日很是湊巧)，一位化名為Kristen的女子來到華盛頓的一家叫五月花的高檔酒店。九點半左右，Kristen進入871房間，尋找一位在酒店登記名為George Fox的男子。大概是午夜之后，Kristen離開酒店，并向自己的上級報告說，與這位Fox先生的約會順利完成，并且已經拿到了4300美金的報酬。

　　這位Fox先生，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紐約州州長。而Kristen則是美國一家叫Empire VIP Club的俱樂部的妓女。根據<華爾街日報>的報道，這個俱樂部在美國和歐洲各有分部，服務的客戶都是巨富。俱樂部的網站(現已被封)，列出不同女子的臉部被覆蓋的照片，照片下面則是每小時的價格，從1000美元到5000美元不等。

　　事后知道，斯皮策是這個俱樂部的常客，在2月13日之前，他還曾三次付款給這個俱樂部，每次5000美元。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斯皮策在擔任紐約州總檢察官(Attorney General)的時候，就曾經起碼兩次打擊過類似Empire這樣的高級妓女俱樂部。

　　斯皮策的名聲，在他擔任州總檢察官的時候就已經紅遍全美國。對于所謂的華爾街上的腐敗，斯皮策不依不饒，有時甚至于刻薄。不少曾叱咤風云的華爾街巨頭，就曾栽在他手上，其中包括紐約證券交易所的前主席和全球最大保險公司美國國際集團(AIG)的CEO等等。雖然銀行界的人士對他多有抱怨，但是在很多普通美國人眼中，斯皮策是正義和公正的代表。他也被認為是最可能在下一界參加總統競選的民主黨候選人。

　　斯皮策嫖妓被抓這個事情，說起來有些蹊蹺。首先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竊聽到了他和Empire俱樂部做交易的電話錄音。但是FBI反恐都忙不過來，為何要去做監聽嫖妓這樣的"八卦"小事，就有點不太讓人容易明白。就連一貫喜歡究根挖底的美國媒體，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因此有人在問，這其中是不是有人想故意搞斯皮策?

　　除了FBI竊聽到信息，事情的敗露還來自于另外一個渠道，那就是銀行的轉賬記錄。美國政府要求銀行匯報每一筆可疑的大額轉賬。斯皮策所用的銀行，就向聯邦政府匯報了包括4300美元在內的賬務往來，這和他2月13日的嫖妓事件正好一一對上。

　　事件在上周一曝光之后，斯皮策頂不住壓力，上周三就正式提出了辭職。他雖然離開了政治舞臺，但是政府對他的追究還遠遠未完。一旦他被起訴并被法院定罪，他將永遠失去律師執照。也就是說，他不但再也當不了政客，連做一個私營律師的權利也將被剝奪。

　　該如何給他定罪是一個難題。在紐約州，嫖妓雖然說不上是合法的事情，但是聯邦檢察官很少因為嫖妓去指控某個人。因此，要起訴斯皮策得找其他由頭。

　　其中之一，是一個叫"structuring"的罪名。犯罪人為了躲避監控，將大額轉賬分幾次完成，就是structuring。斯皮策之前曾三度向Empire轉賬5000美元，因此有structuring的嫌疑。

　　但是，要用這個罪名給斯皮策定罪，檢察官必須證明，斯皮策分三次轉賬的目的是為了故意躲避法律。如果他只是為了不讓太太發現，那就算不上是structuring。 而且，話又說回來，structuring這個罪名，大多是用在販毒者和洗錢者身上，而且，一般也都是給收錢人、而不是出錢人定罪。如何把這個罪名用在出錢買妓女服務的斯皮策身上，真要讓律師門大費腦筋。

　　另外還可以用來給他定罪的，是一款叫Mann Act的法律。這個法律禁止為了不道德的目的跨州轉運婦女。化名叫Kristen的妓女，是斯皮策出錢從紐約州叫到華盛頓的，因此剛好落下一個口舌。

　　但是這個Mann Act是在將近100年前通過的，目的是為了打擊當時販賣婦女的地下活動。這個由法案的正式名字(White-Slave Traffic Act)就可以看出來。雖然美國的檢察官做事不達目的不罷休，但是把一個世紀之前打擊地下奴隸交易的法案，拿出來用在嫖妓的斯皮策身上，未免有點老先生的迂腐。

　　最后說一句，那個化名叫Kristen的女子，已經被偶爾也八卦一下的<紐約時報>糾了出來。這位女子，芳齡22，原名Ashley Alexandra Dupre。你要是好奇，不妨Google一下。

　　你的朋友 周勝橋

　　3月19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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