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撮記指南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01日 01:30 第一財經日報
露絲·雷克爾需要喬裝打扮成為各種身份和面貌去各大高級餐廳吃飯,然后給餐廳作出評價,發表在《紐約時報》上,同時給餐廳評分,最高的是四星,最低的是一星。一篇文章一定程度上可以決定餐廳的命運,評分高的,可以迅速走紅,成為食客的擁躉;評分低的,甚至要面臨停業的危機。所以在許多餐廳的后廚,都掛著餐廳評論員的肖像,每天叫廚師服務員默記,如果看到他出現在餐廳,就會如臨大敵。在國內的記者行當里,唯一有如此待遇的就是幾位知名的“明星狗仔隊”,他們的照片被掛在各大演藝經紀公司的墻上,老大們對著剛入行的小明星反復強調:一定要記住這張臉。 在北京東四的胡同里,有一家不大的館子,老板在美國開了十幾年的中餐,想著回國發展一下。他說他在紐約的中餐館,曾被《紐約時報》評為兩星,這對他已經是莫大的榮譽。要知道,在美國,中餐館雖多,但是能上臺面的并不多,高級上星餐廳多是法餐、意大利餐,甚至是日本料理。 看這本《美食評論家的喬裝秘密生活》,看得我這個美食記者有點心動:什么時候我的筆鋒強健,可以一千字決定一家餐廳的生死存亡?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沒戲。像我這種,無非算是報社里的閑差,四處吃吃喝喝,寫一些美食的館子,推薦一些好吃的菜品,有時候也會說一些違心的話:明明味道一般,但是老板請我們去了,招待得不錯,總不能拆人家的臺。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思維。幾年以來,開張的關門的館子見到無數,天見人憐,沒有一家是我寫關門的。 北京有一群類似我這樣的美食記者,在無數種場合都能遇到,親得跟一家人一樣,最多的時候,一周在一起吃十頓飯。從飯桌上戀戀不舍的分別,互道珍重,說一聲:晚上見。這群人被我的朋友張弛命名為“撮記”。每天四處“暴撮”,每人都撮出一肚子好下水。 一群人在飯桌上結下了革命般的友誼,我們四處吃白食,頗有“老子在城里吃館子都不花錢,何況你一個破西瓜”的意思。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遙望星空,我就反復費思量:我什么時候能成為一個“美食評論家”,而不是“撮記”。結果往往是外面一片燈光閃爍,根本看不到星星,我只能摸著肚皮睡覺。 在法國有《米其林美食手冊》,每年的印數比字典還多,被稱為“美食圣經”,一群食客一輩子隱姓埋名,就為了給餐廳大廚評分。在中國,美食手冊不少,但是從公正性和系統性上看,完全失敗。據說有一家雜志想做出類似的東西,2008年年中會上市,我沒有瞧見,不能說。 中國多的是美食家,久遠一點的是蘇東坡,流放黃州也能苦中作樂;近一點的有李漁、袁枚,再近一點的有汪曾祺、周作人、王世襄。都是文人,文人偏愛美食,吃是中國文化中閑適的那部分,誰都能說道說道。有家傳的美食家向來對餐廳不感冒,王世襄的公子王敦煌在《吃主兒》一書里,一開頭就寫:“我從小就沒吃過幾回館子……有什么可吃的?還不如在家隨便吃點什么,不比那幾個菜好吃?”他們吃的是傳統、是典故,跟館子好像……好像關系不怎么大。 我一次次試圖像許三多那樣突擊一把,但是四處的路都堵死了,我到哪都是堵槍眼兒,到哪都是黃繼光。寫美食專欄也不過是“撮記”的升華版,從一樓升華到二樓的陽臺,我遙望星空,還遠著吶。 還好,還能自我安慰,放棄了那些高蹈的夢想,盤子里的菜還是不錯,路邊攤上的羊肉串也還不錯,高級酒店里的日本干鮑也還不錯,周圍的一群“撮記”也都快快樂樂地吃喝玩樂,在飯桌上談論一下八卦,順便聊聊感情,沒準還能為某個人的悲慘經歷干上一杯啤酒。 在卡通電影《鼠王料理》中,那個兇神惡煞般的評論家艾格最后為那只會做飯的老鼠艾米寫評論說:“很多時候,評論家的工作很簡單,我們的風險很小,我們也很享受可以隨意品評廚師和他們廚藝的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們肆意地做出批評,隨心所欲,嘩眾取寵,但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是,在許多情況下,即使是再普通不過的垃圾食品,它本身都要比我們對它的批評有意義得多。” 在那個電影的結尾,兇神惡煞的餐廳評論家改行做了小生意,帶著老年人的帽子坐在餐廳里笑瞇瞇地等待老鼠做的菜。而在我這個文章結尾的時候,我還在想,一會兒是不是再去陽臺上遙望一下星空? (趙子云,上世紀80年代生人,美食記者,金牛座,B型血,是個胖子。)getty圖 趙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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