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娟娟：歸途中的美麗人生

　　文/本報記者 嚴娟娟

　　票販子也是人，當(dāng)他帶著不屑的表情，瀟灑地拿出一把似鈔票似雪花的火車票的時候，他卻像一個兩肋插刀的“俠客”——我是懷著佩服、無奈又驚喜的復(fù)雜心情從他手中拿過這張加價100塊的硬座票的，與單位一位小妹擠在軍博地鐵至西客站的一輛蹦蹦車里，手像雞爪子那樣緊緊拽著行李。經(jīng)過了一番敢死似地擁擠之后，我們終于坐在了屬于我們的位置上，那是一個將要相伴我們15多個小時的位置，它看上去不臟也不干凈，一副軟塌塌的表情。

　　正午的陽光打在列車上，我們和那些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再見的同路人慢悠悠地離開了北京。

　　或許是大雪的緣故，車廂并不像往年那樣擁擠。我靠窗坐著，旁邊是小妹，對面是兩個男人。一個有歐式的深陷的眼睛，一個有高挺筆直的鼻子。過道里是一些沒有坐票的人，他們的眼神有時很迷茫，仿佛前方是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海；有時又緊盯著我們這些坐著的人看，看我們說話，打呵欠、擺弄手機，一有人去廁所，他們就自我救贖似地小坐一會兒。

　　對比了站立的痛苦后，我們這些有座的人平靜下來了。旁邊6個乘客開心地玩牌，更多人則拿出了吃的東西——這時的人們都像小孩那樣貪吃，悶悶的車廂頓時充滿了火腿腸、泡面、盒飯、雜亂零食甚至臭襪子的混合氣味。

　　這么一節(jié)車廂，這么一些人，萍水相逢湊在一塊兒，能發(fā)生什么呢？答案是，什么也不會發(fā)生。每人都有每人的心事，每人都有每人的故事。而此時此地，并不足以擁有去了解一個人，去耐心聆聽一個故事的理由。

　　但一名女列車員打破了沉寂。她嬌小的身材，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一身得體的制服。我很奇怪她為什么不在飛機上而在火車里，且，停留在我們座位的旁邊，仰首喝了一口精心泡好的茶水，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她的推銷吆喝。

　　她舉起一個小瓶子：“我說了那么多，大家肯定以為我賣的是狗皮膏藥……”車廂里的人都笑了，而且她長得美，長得美的人又會聊天說話，沒有人不會注意的。

　　想起第一次到北京坐火車，也是硬座，也有售貨的列車員，男的，推銷棉麻襪子。為了證明襪子的結(jié)實，他把襪子拴在貨架橫桿上，猴子那樣蜷縮一團吊起身子，還用火機燒襪子，跟耍魔術(shù)一般……

　　她賣的是白虎膏，梳子、香水。那張涂著唇彩的小嘴，流利說出一大串討人歡喜的話，聲音真的像大珠小珠落玉盤那樣可人。

　　有些俏皮的男性乘客忍不住要來挑撥一下，說她賣的就是狗皮膏藥。她不惱，說專門有免費試用裝，試試就知道了。

　　車廂里立馬有好幾個頭暈，脖子痛的主兒伸手想試擦一下。她微笑著為每一位假暈真暈的乘客涂抹，車廂里彌漫著一股清涼的薄荷味，或許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類似于美麗的味道……

　　一位穿著皮衣皮褲形似李琦的大爺轉(zhuǎn)頭就要了3瓶，美貌的列車員立刻高聲說自己收獲了多少多少萬（越幣），這下激起了乘客們的熱情，“狗皮膏藥”順利脫銷……對面聲稱自己是廣告導(dǎo)演的男子在檢查了膏藥的標(biāo)識后，小聲對我們說，“這不是藥，是保健品”，但他仍然買了一把又長又囂張的牛角梳子，說掛在家里的墻上很美，這當(dāng)然是美貌列車員站在他面前給他出的主意了……我也按捺不住癢癢，買了一個稍小些的梳子……窗外，蕭蕭的樹木上挑著幾個鳥巢，簡陋的房子靜靜橫臥著，恍然看到枯黃中有一點滿含家的氣息和年味的紅色，盡管它只是路邊行人脖子上的一條紅絲巾，且稍縱即逝……

　　對面高鼻子男人的手機逢到來電短信便是煽情的一句：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相逢……當(dāng)這句令人想入非非的話不斷響起時，列車裹著漸深的夜色奮力前進，該上車的上車了，該下車的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