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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主:克隆一個還是挺身自任?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19日 02:40 第一財經(jīng)日報
本報特約書評人 江曉原 本報攝影記者/楊彥 王晉康 著 福建人民出版社 2007年8月第一版救世主在西方是一個深入人心的概念,也是西方文學藝術中常見的主題之一。但在中國文化中,似乎沒有這樣的傳統(tǒng)母題。即使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也是外來的。再往后,我們從小就在“從來就沒有救世主”的教育下長大,救世主的母題就更無法容身了。 最近法國迪迪埃·范考韋拉特的暢銷科幻小說《克隆救世主》,已經(jīng)榮膺諸多獎項,在法國引起轟動,在救世主這個母題上又出新意。小說開頭的場景,是描寫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和布什的交接班: (克林頓)交代了發(fā)射原子彈的密碼、設備的工作狀態(tài),還有幾份總統(tǒng)才能過目的國防高度機密情報……又向四周最后環(huán)視一圈,轉身朝大門走去。他走出兩三步,突然回轉身來,再次打開皮箱,不動聲色地說:“啊,對了,事實上,我們克隆了耶穌。” 小說的“科學根據(jù)”,就是今天的克隆技術。克隆生命既已成為現(xiàn)實,我們?yōu)楹尾荒転槿祟惪寺∫粋救世主?而救世主的基因也不難找到,意大利都靈教堂中那塊著名的“耶穌裹尸布”上就有耶穌的血跡——當然,那塊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耶穌裹尸布”,學術界一直是有爭論的,不過寫小說嘛,就不用顧慮太多了。 迪迪埃·范考韋拉特其實是想用類似《侏羅紀公園》的故事,來討論類似《天使與魔鬼》的主題。從克隆恐龍到克隆救世主,是想象力的一個巨大飛躍,這個“故事平臺”遠比《侏羅紀公園》來得驚心動魄,而且可以容納多得多的文化內涵,確實是一個天才的想法。從編故事的角度來說,也提供了更為寬廣的空間。我們可以問:科學與宗教能不能相通?從技術性的層面上來說,當然可以找到相通之處,比如藝術表現(xiàn)手法中要用到科學的工具或方法,或者神學論證中的邏輯推理在科學中也同樣需要之類。但是從最根本假設上來看,科學與宗教是無法相通的。 因為科學假設了有一個純粹客觀的外部世界的存在,這個外部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而且這個外部世界是有客觀規(guī)律的,而且它的規(guī)律是可以被我們認識的,這些規(guī)律可以通過實驗、觀測等等的手段去逐漸發(fā)現(xiàn)并且用數(shù)學工具進行描述的——科學活動就是尋求這些規(guī)律。而宗教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假設。“神跡”就是對這種假設的直接否定。在宗教的假設中,外部世界既可以因為神(上帝、救世主、耶穌)的意志而改變,也可以因為人的祈禱、信念等等而(借助神來)改變。 我們來看《克隆救世主》的故事,就會發(fā)現(xiàn)作者“不懷好意”地讓這兩種假設直接沖突起來——克隆出一個救世主,是一項純粹的科學活動的結果,但是這個救世主卻可以行神跡,那豈不就是說,科學活動的結果,可以摧毀科學的客觀性假設?作者既然已經(jīng)成功地達到了“挑動科學斗宗教”的結果,他自己當然就可以“全身而退”,用不著再明確表示什么立場了。 我前些時候曾將20世紀以來幻想小說和幻想電影中的烏托邦-反烏托邦作品譜系梳理了一遍,還在文章中感嘆說,我們中國人除了先賢在《禮記·禮運》中留下的那段“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之外,中間除了康有為的《大同書》之外,連一部帶有中國特色的“空想社會主義”小說也未能產(chǎn)生,以至于對整個烏托邦-反烏托邦思想傳統(tǒng)幾乎毫無貢獻。誰想到我那篇文章才發(fā)表沒幾天,就被證明我是說錯了——中國科幻作家的反烏托邦新作已經(jīng)閃亮登場!而且也接觸到了救世主這個母題。 中國目前最優(yōu)秀的科幻作家之一王晉康的新作《蟻生》,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科幻小說,一直讀到將近一半的時候,還會以為是一個懷舊的愛情故事。然而作品的“崢嶸面目”在后半部中豁然顯露,而前半部分的愛情故事則構成必要的鋪墊。整個故事相當有力度。《蟻生》是一個反烏托邦的寓言——而且是針對中國國情的反烏托邦寓言。 我們以前很長時間試圖以“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狠斗私字一閃念”來要求社會中的每一個個體,以為這樣就能夠建設起一個理想社會。這樣的社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螞蟻的社會,所以《蟻生》中的“蟻素”,可以說就是一個關于“文革”時代理想社會的隱喻。而“文革”十年動亂的結果,是人性扭曲,罪惡橫行,國民經(jīng)濟瀕臨崩潰,宣告了這種嘗試的徹底失敗。 小說中的男主角顏哲,用他那被迫害致死的昆蟲學家父親留下的“蟻素”,將他所在的農(nóng)場改造成了一個“小伊甸園”(讓農(nóng)場職工們都吸進了“蟻素”),他自己則成了這個伊甸園中的上帝——救世主。這個伊甸園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烏托邦。一開始,那真是“比白雪更純潔,比水晶更透明”,這個烏托邦也成了顏哲的精神寄托。然而,就像所有的烏托邦都注定要失敗一樣,小說中的這個“理想社會”也無法持久。 科幻作品可以有三重境界:一、科學境界,即呼喚、歌頌科學技術;二、文學境界,讓科幻作品自立于文學之林;三、哲學境界——也是科幻的最高境界,主要表現(xiàn)為反思科學技術的濫用及其自身的負面作用。《蟻生》毫無疑問已經(jīng)進入了第三重境界。 恰恰是由于科學技術已經(jīng)飛速發(fā)展到 “走在時代前面”,對科學技術的濫用及其自身負面作用的反思就顯得極為必要和迫切。科幻的這一歷史使命,還遠遠沒有完成。 江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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