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午夜時分，向來極富爭議的波蘭、德國兩國邊界突然開放了。這一世上懸置最久、最充滿暴力史的邊境之爭，在其最終得以解決之時，給多數人留下的并非人們所預料的激動人心，而是一陣嗚咽之聲。

　　而且，從德國南部的小鎮齊陶（Zittau）綿延450多公里的邊界線上，最為惹人注目的卻是人們對于這一變化的淡漠態度。

　　幾個世紀以來，波蘭一直扮演著歐洲行軍地的角色，不是被瓜分就是被德國、奧地利和俄國的盟軍從歐洲版圖上抹掉。早在中古時代，波蘭王國的軍隊就和條頓騎士團（Teutonic Knights）在戰場上廝殺，希特勒于1939年9月發動的閃電戰（Blitzkrieg）至今還在幸存者的腦中，久久揮之不去。

　　希特勒的軍隊戰敗之后，數百萬的德國人被驅逐出如今位于波蘭境內的一些城市，比如現在被稱為布雷斯勞（Breslau）的弗羅茨瓦夫（Wroclaw）。位于奧德（Oder）-尼斯（Neisse）邊界的一些城市，比如法蘭克福-斯拉百斯（Frankfurt-Slubice）和格利茨-茲戈舍勒茨（G?rlitz-Zgorzelec）也都被一分為二，分處兩個國家。

　　如今，邊界哨所被悄悄拆除了，仿佛是想通過這一儀式來證實備受非議的歐洲一體化進程的成功。然而隔閡與不信任依然清晰可見，邊界兩邊的居民在文化上和語言上依然維持著貌合神離的狀態，在其背后暗存著很深的歷史積怨。

　　“戰爭之后，兩邊的城市彼此疏遠。” 斯拉百斯的市長 Ryszard Bodziacki說。他和奧德河對面的法蘭克福市市長共同努力，想要通過警察機關和消防隊的聯合行動、派送波蘭學生到德國上學等等活動，實現兩座城市的重新整合。

　　從21日開始，此類合作將會變得更加容易。因為自波蘭正式簽署《申根協定》(Schengen Accord)，加入歐盟的無邊界區域那一刻起，其邊界管制就已經解除了。《申根協定》最早于1985年6月4日由7個歐盟國家在盧森堡的一個小城市申根簽署，起初簽訂條約的德法等十幾個西歐國家都已將其邊界開放。

　　目前，波蘭和其他8個中東歐國家將實行統一的簽證、避難和外部邊界手續，然而各國警察仍會在本國邊境內進行巡邏和例行檢查。有了新成員國的加入，公民就可以從葡萄牙的里斯本（Lisbon）駕車直達愛沙尼亞的塔林（Tallinn），途中無需出示護照或者身份證。

　　然而，無邊界區域進行東擴，欲將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納為成員國，這一點卻讓德國惴惴不安。德國警方對此表示抗議，稱一旦邊境哨所被取消，德國境內的犯罪活動就會猛增。

　　德聯邦警察聯合會的代表認為，德國與波蘭、捷克這些相對不發達的國家之間存在收入差距，這一點對于犯罪分子也很有吸引力，非法活動會因此而向開放的邊境集中。帶頭發起這次抗議的德聯邦警察聯合會主席Josef Scheuring說，這事已經被提上政治議程。

　　然而，在兩國警方解決申根信息共享網絡升級和無線電頻率調整問題之前，德國與波蘭政府就已經作出了開放邊界的決定。“只有安全有了保障，‘大歐洲’理念才會被它的人民所接受。” Scheuring主席說。

　　對于德國人的抱怨，波蘭人有所不平倒也情有可原。大多數波蘭人都把加入無邊界區域作為一項標志性事件，認為自此之后自己的國家終于得以揚眉吐氣，同其他西歐國家并駕齊驅。

　　“邊境得到了很好的保護。”波蘭邊境護衛隊邊境管理辦公室副主管Andrzej Adamczyk說。他說歐盟官員已經認可了邊境護衛隊的工作，這其中包括他們在夜視技術、便攜式攝像頭和邊境交通工具方面的投入。

　　如今邊界管制解除了，德國媒體卻在聳人聽聞，說邊境地區居民如何加裝鐵絲網和防盜網，甚至還有人買了槍。可真正到當地走訪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沒有他們所渲染的那么嚴重。

　　“讓人們自由生活和旅行是有道理的。”現年30歲的心理學家Christian Pfeiffer說。他和朋友一起在德國邊境的小鎮格利茨采購圣誕禮品。其中一位朋友說，開放邊界給他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在尼斯河兩岸——也就是兩個國家之間來回穿梭，而不必擔心會觸犯法律。

　　如今的邊界線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擺設，德國和波蘭兩國人民無論是買東西還是上班都可以自由跨越。大多情況下，歐盟成員國公民只需亮一下身份證就可以通過檢查站，連護照都用不著。然而邊界線有時也會發揮作用，不過是對于主要運輸線路上的車輛來說。

　　“我倒認為這是件好事，人們終于不用再排長隊了。” 斯拉百斯一位22歲的發型師Monika Kraska說。德國人經常到波蘭去剪頭發，一般男士理一次發需要4.75美元，這比在德國要便宜很多。Kraska則經常跑到德國那邊的精品店去淘一些精致時尚的衣服，但卻從來不在那邊亂逛或者泡吧。

　　對于波蘭人會搶德國人飯碗這一歷史性問題，人們似乎不太愿意討論。早在2004年波蘭加入歐盟之時，德國就千方百計從中阻撓。壯志未酬卻又不安分的波蘭人則干脆繞過相對落后且人煙稀少的德國東部，投靠于相對友好的英國和愛爾蘭等國家，為那里的經濟發展注入新鮮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