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儀 插圖/蘇益

　　“我要代表我的同事，感謝我們即將退休的伙伴——吳儀女士，她是一位中國人民的杰出代表。”

　　上周五，在第三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閉幕后的共同記者會上，美國財長保爾森如此與自己的談判對手話別。在新聞發布會結束后，兩位老朋友握手交談了許久，攝影記者的相機響成一片，大家都知道，這可能是吳儀最后一次作為中國代表團團長出席中美戰略經濟對話了。

　　在此之前的11月23日，吳儀在出席中國美國商會歲末晚宴時，發表了對中美經貿關系的演講，她在演講的最后這樣說道：“大家知道明年3月中國政府要換屆，到那個時候我就退休了，不再擔任任何職務，我想借這個機會，向大家告一個別，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工作的支持，衷心地感謝你們，Thank you！”

　　在場幾百人集體起立，掌聲經久不息。

　　作為一位中國女性領導人，吳儀得到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評價。2004年美國《時代》周刊“世界最具影響力100人”名單，吳儀位列其中；2007年《福布斯》評選出的“年度全球最具影響力女性100強”，吳儀僅次于德國總理默克爾，位居第二。

　　吳儀在上述演講中提到：“我是1991年進入原來的外經貿部工作的，和美國的交往已經16年了。我經歷了美國的五屆政府，16年來，我親眼見證了中美經貿關系的快速發展，也親身經歷了中國加入WTO的重大事件，回顧雙方經貿關系不平凡的發展歷程，我確實有無限的感慨。”

　　的確，吳儀負責中國對外經貿的這十幾年，正是全球化從起步到高速發展的階段，也是中國逐漸融入這一潮流的開端。與像美國這樣的經濟強國的經貿交鋒中，吳儀的魅力得到了充分展現。

　　剛柔相濟“鐵娘子”

　　上周二，第十八屆中美商貿聯委會在北京釣魚臺舉行。原定于上午9點開幕的會議遲遲沒有開始，在場的記者都在焦急地等待。大家都知道此刻中美雙方代表正在樓上的會議室進行小范圍磋商，但無人知曉當時進展。

　　快接近10點半的時候，會議大廳里的工作人員輕聲說道：“來了，來了，大家做好準備！”大家的目光都朝向了大門處，會場內鴉雀無聲。

　　沒過幾分鐘，只見吳儀一手挽著美國商務部部長古鐵雷斯，一手拉著美國貿易談判辦公室大使施瓦布，微笑著并排走到了臺前。在場記者對這一溫馨場景都大為震撼，攝影機記錄下的這一幕經媒體廣為傳播，又感動了更多的人。

　　雙方坐定之后，吳儀收起了笑容。她用堅定的語氣闡述中方對目前中美經貿關系的看法，表示中國從來不刻意追求貿易順差，一直在努力解決知識產權、食品安全等問題。

　　這就是吳儀，在對外經貿關系中，總是能夠在軟與硬之間拿捏得當，收放自如。私下里她可以和美國政、商界人士成為好朋友，而在談判桌上，她又會為國家利益據理力爭。

　　眾所周知，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談判中，吳儀扮演了積極和強硬的角色。她在談判中表現出的直截了當的強硬作風給談判對手留下了深刻印象。

　　從那之后，中國在經歷“非典”危機、國外指責中國盜版問題、食品安全問題等情況時，吳儀都以一個有力而能合作的領導者角色出現。

　　美國前貿易代表查琳·巴舍夫斯基曾這樣評價吳儀：“如果有人要找一位中國的高官來贏得全世界對中國的信任，那個人就是吳儀。同時在中國，她能夠在黨內和政府內部都有很高的威信，她是一位極其坦率的國家利益的維護者。”

　　吳儀的果斷和強硬也讓那些對中國持批評意見的人士心悅誠服。2006年，美國參議員格雷厄姆和舒默曾在國會提出，如中國仍不調整匯率政策，將對中國采取懲罰性措施，對中國輸美商品征收關稅。

　　當年3月份，在美國國會就他們的提案進行投票的前夜，兩人在北京會晤了吳儀，結果雙方的談話超出了預定的時間。格雷厄姆后來發自內心地說，這位副總理很風趣，她非常直率和有力量，她如果在美國當律師會很出色，我非常欣賞她。而所謂“匯率報復案”，也就此暫告停息。

　　吳儀的確是位剛柔相濟的領導人。熟悉她的記者都知道，她在與對方談判或者共同出席記者發布會時，經常會用幽默的語言來緩和現場緊張的氣氛。

　　在上周二的中美商貿聯委會正式會議上，吳儀逐個為美國高層介紹中方出席的官員，在介紹完之后，她說道：“因為中國人口比較多，所以部門和官員也比較多，今天一共來了24位官員出席會議。”話一說完，現場爆發出了笑聲。之后美國商務部部長古鐵雷斯也開玩笑回應道：“美國人口也不少，今天也來了24位官員。”

　　見證中美經貿風云

　　從擔任曾經的外經貿部部長到如今主管外貿工作的國務院副總理，吳儀親身經歷了中美經貿關系的起起伏伏。

　　1962年畢業于北京石油學院后，吳儀幾乎在石化生產的第一線工作了20多年，從蘭州煉油廠到北京東方紅煉油廠，再到北京燕山石油化工公司。在燕山石化工作期間，吳儀從技術員、技術科副科長、科長，一路做到了副總工程師、副廠長、副經理、黨委書記。之后擔任主管工業與外貿的北京市副市長，并在1991年進入當時的外經貿部。

　　正是在隨后的時期，中國外貿的高速發展引起了世界的關注，外貿摩擦也日漸增多。中美在紡織品配額、知識產權等問題上產生了一系列糾紛，吳儀屢次飛赴美國，以解決爭端。而她在談判中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贏得了廣泛的贊許。

　　今年以來的知識產權和食品安全問題，是讓吳儀傾注最多心血的對外經貿問題之一。面對美國等一些西方國家的指責，站在最前方的吳儀既維護了中國的利益，也獲得了對手的尊敬。

　　今年4月，美國政府決定將中國的知識產權問題、出版物市場準入問題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這是自2001年中國加入WTO以來，美國首次針對中國盜版問題向WTO申訴。同月，吳儀在“2007中國保護知識產權高層論壇”上說道：“中國政府對此表示強烈不滿，將按照WTO相關規則積極應訴，將‘奉陪到底’。”

　　她談到，美國完全無視中國取得的巨大進步，這個行動不僅與兩國領導人倡導的通過對話解決分歧的共識相違背，而且一個成員對另外一個成員同時提起兩個訴訟案，這在WTO里面還是第一次，這勢必對中美商貿聯委會框架下雙邊知識產權合作帶來嚴重影響。“我認為政府間應當建立這樣的理念：對話比對抗好，合作比施壓好。”

　　而針對食品安全問題，上周吳儀親自以“質量——中國制造的生命”為題撰文指出，對待該問題，中國也需要貿易伙伴的理解、支持和配合；經濟全球化已經將所有經濟體前所未有地聯系在一起，只有加強合作，才能確保全球消費者的利益。

　　在自己的崗位上，吳儀是如此的飽含激情。她曾經這樣說過自己：“一出國，我的愛國主義感情就特別強烈，我是一個推銷員，我推銷的是我的祖國中國。”

　　今年5月，吳儀帶領中國代表團出席在美國華盛頓舉行的第二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新加坡《聯合早報》在對話結束后刊文指出，在華盛頓的舞臺上，中國副總理吳儀再現“鐵娘子”風范，在沉悶西裝的男人群中，她是“最有看頭的主角”。

　　而今第二次和第三次的中美戰略經濟對話都分別落下了帷幕，在明年6月舉行的第四次對話乃至之后更多的政治舞臺上，我們很可能將看不到這位“鐵娘子”的身影。但是，她所樹立起的中國對外經貿中的氣節與精神，將永遠存在。

陳達